两道身影，或者说，两尊神明，似乎这才注意到江菲特回了家。
那个姿态慵懒的男人率先抬起头，脸上挂着商人般无可挑剔的笑容，仿佛刚才在钢铁厂被“收购”掉分身的，根本不是他。
“江先生，你回来了。”
赫尔墨斯的声音轻快，带着一丝熟络，他甚至还指了指茶几上的棋盘。
“要来一盘吗？你们国家的象棋，很有意思。”
江菲特的手还搭在冰冷的金属门把上，掌心渗出的冷汗让那触感变得滑腻。
他没有动。
大脑在这一刻几乎停止了思考，只有最原始的，面对绝对力量时的恐惧，在疯狂地啃噬着他的理智。
他刚刚才用一种作弊般的方式，抹掉了一个神祇分身。
现在，这个神祇的本体，连同另一个更加恐怖的存在，就坐在他家的沙发上。
这不是来找麻烦的。
这是来清算的。
赫尔墨斯似乎看穿了他所有的心思，那双灵动的蓝色眼瞳里闪过一丝笑意。
“放轻松，江先生。”
“如果是来找麻烦的，你现在看到的，应该是一片废墟，而不是我们两个。”
他靠在柔软的沙发上，摊了摊手，姿态轻松得像在自家后花园。
“别紧张，我们都只是分身。”
“而且还是神力微薄到，连打碎你家一个茶杯都很费劲的那种。”
江菲特的心脏，在听到这句话后，才重新开始缓慢地跳动。
分身。
神力微薄。
他缓缓松开门把，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关上了身后的门。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他走到沙发前，却没有坐下，只是保持着一个随时可以暴起发难的距离。
赫尔墨斯也不在意，他指了指身旁那个一首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看着棋盘的男人。
“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阿波罗。”
江菲特的心，又被狠狠地攥了一下。
那个金发的男人，终于将视线从棋盘上移开，缓缓抬起头。
一瞬间，江菲特感觉整个客厅的温度都升高了几分，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如同阳光暴晒后，青草与泥土混合的温暖气息。
阿波罗站起身，从茶几下拿出了一套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紫砂茶具，动作优雅地开始洗茶、温杯。
他给江菲特倒了一杯。
琥珀色的茶汤在白瓷杯中轻轻晃动，升腾起袅袅的热气。
“我泡的。”
阿波罗将茶杯推到江菲特面前，声音温润，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尝尝，评价一下，我第一次泡的茶。”
江菲特看着那杯茶，又看了看阿波罗那双纯金色的眼瞳，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反复碾压。
太阳神。
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
在给他倒茶。
这要是发个朋友圈，怕不是能首接被神力管理局以“泄露天机罪”当场逮捕。
他最终还是坐了下来，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茶香清冽，入口微苦，回甘却悠长。
一番客套的商业互吹之后，阿波罗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那双金色的眼瞳，静静地注视着江菲特。
“江先生。”
“我需要你，封口。”
他没有说明白，为什么要江菲特封口。
但江菲特知道。
他知道这背后肯定牵扯到了无数的利益链条。
他知道自己手里，捏着一张足以让奥林匹斯伤筋动骨的王牌。
江菲特脸上的紧张与警惕，在这一刻，悄然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玩味的，恰到好处的，属于一个乐子人的微笑。
他靠在沙发上，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封口，可以。”
阿波罗的脸色，微不可查地变了一下。
他身旁的赫尔墨斯，则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江菲特伸出两根手指，在空中轻轻捻了捻，做了一个国际通用的手势。
“那么……”
“封口费呢？”
阿波罗那双纯金色的眼瞳，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那波动快得像一粒投入太阳的尘埃，瞬间便被更加炽热的，无懈可击的笑容所掩盖。
“当然。”
他的声音温润依旧，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僵硬从未发生。
“钱，不是问题。”
他很大方地摊开手，姿态优雅得像在馈赠一个王国。
“只要江先生愿意保守秘密，任何代价，我，阿波罗，都付得起。”
他顿了顿，将视线转向了身旁那个姿态慵懒的男人。
“具体的需求，你可以跟我这位兄弟谈。”
“赫尔墨斯。”
“他对这些……商业上的事情，比较在行。”
江菲特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让他和赫尔墨斯谈？
商业与欺诈之神。
奥林匹斯神话集团的市场部总监兼首席法务官。
这他妈的，跟一只狐狸去讨论鸡窝的安保问题，不是纯纯的送菜吗。
一个不小心，别说封口费了，自己怕不是要被他用一份三百页的希腊文合同，骗得连人带别墅，外加未来五百年的打工权，都打包送给奥林匹斯。
啧。
江菲特看向赫尔墨斯。
赫尔墨斯脸上的微笑完美无缺，他甚至还对着江菲特微微欠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姿态谦卑得像个金牌销售。
“江先生，请开价。”
江菲特心里的小算盘，瞬间打得火星西溅。
开价？
怎么开？
他现在两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这俩金毛蛮子到底在怕什么。
是因为赫尔墨斯的分身被自己用一种不讲道理的方式“收购”了，怕这事传出去丢了主神的面子？
还是因为那支阿波罗的箭矢，背后牵扯了什么更大的，连他们都兜不住的麻烦？
这背后的水，太深了。
重要性未知，就无法定价。
这就像去典当行卖一个刚从古墓里刨出来的罐子，你不知道它是周朝的青铜器，还是上周村口王师傅做的工艺品。
开价一百万，万一它值一个亿呢？
那不是亏到姥姥家了。
不行。
绝对不能现在开价。
他需要时间。
需要找林七寒...不管是谁，把这俩神明的底裤都给扒出来。
江菲特脸上的玩味，缓缓收敛。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思熟虑的，带着一丝为难的凝重。
“这件事，事关重大。”
他的声音沉了下来。
“我需要一点时间，好好考虑一下。”
他看着眼前这两尊大神，脸上露出了一个热情好客的，属于东道主的淳朴笑容。
“我看，不如这样。”
“二位远道而来，想必也累了。”
“我家空房间还很多，不如暂住几日，也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体验一下我们这边的风土人情。”
“等我考虑清楚了，我们再谈，如何？”
拖！
他要把这烫手的山芋，硬生生拖成一个可以讨价还价的肉夹馍！
阿波罗那双金色的眼瞳，转向了赫尔墨斯，里面带着一丝询问。
赫尔墨斯脸上的笑容，愈发意味深长。
他似乎完全看穿了江菲特那点小心思，却没有半点被冒犯的意思，反而觉得……很有趣。
一个凡人，居然敢在他这个欺诈之神的面前，玩弄拖延时间的伎俩。
这是何等的自信。
或者说，愚蠢。
他微微颔首，答应得干脆利落。
“当然没问题。”
赫尔墨斯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叠，那双灵动的蓝色眼瞳里，全是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我们有的是时间。”
他可是商业与欺诈之神。
任何阴谋诡计，在他眼中，都如同三岁孩童的涂鸦，幼稚而可笑。
他不信，这个凡人能从他的手掌心里，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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