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在医务室又躺了三天。这三天，膝盖的剧痛在药物作用下逐渐缓解，但心里的阴影却挥之不去。张秘书没再来，只有医生护士例行检查。顶层和“幽灵”都像按下了暂停键，但这种死寂般的平静，反而更让人心头发毛。
第西天，医生终于拆掉了那个束缚感极强的支架，宣布他可以回B1“静养”了——只要别作死乱动膝盖。
许言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挪回他那阴凉的B1-07堡垒时，竟有种劫后余生、重回巢穴的悲壮感。他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臭氧和灰尘味道的空气。
【回家了…活爹…】许言在脑子里感慨，一屁股瘫在椅子上，感觉全身骨头都散架了。
【(???) 环境坐标：B1-07。威胁等级：高（持续性天眼监控+潜在幽灵威胁）。生存系数：较医务室略有提升（物理私密性增强）。】零的投影幽幽浮现，旋转速度平缓，光芒内敛，似乎也进入了某种“蛰伏”状态。
许言环顾西周。几天没回来，桌上落了层薄灰。隔壁设备间的服务器嗡鸣依旧，但王磊的位置空着，静悄悄的。他想起王磊被“保护性隔离”前那风风火火的样子，心里一阵发堵。
他试着动了动右腿，膝盖传来一阵熟悉的钝痛和无力感，比受伤前更甚。他苦笑着拿出医生开的加强版药膏，认命地往膝盖上糊。
【这破膝盖，算是彻底废了…】许言自嘲。
【(￣▽￣*) 组织修复进行中。避免二次损伤，预后功能可恢复至原有效能87%以上。作为‘战略资产’及‘干扰盾牌’，其核心价值（疼痛触发与关注焦点）未受损。】零的安慰…依旧那么扎心且务实。
许言：“……”
行吧，能当盾牌就行。
他刚抹完药，桌上的内线电话…又特么响了！
许言手一抖，药膏差点掉地上。他现在对这电话铃声有严重的PTSD！他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建设，才接起来：“喂…B1-07许言…”
“许助理，”是张秘书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膝盖恢复得如何？”
“还…还行，能慢慢走了，谢谢张秘书关心。”许言小心翼翼回答。
“嗯。”张秘书应了一声，停顿了两秒，才继续说：“李总交代了两件事。”
许言的心立刻提了起来。
“第一，关于上次平板意外死机和数据中断。技术部初步分析结论：老旧设备固件冲突导致系统崩溃，数据有部分损坏，无法恢复。责任不在你。新设备稍后会配发给你。”张秘书的语气平淡得像在念说明书。
老旧设备？固件冲突？数据损坏？
许言心里冷笑。这结论，骗鬼呢！李阎罗显然知道了什么，但选择了掩盖！是为了不打草惊蛇？还是…不想深究他许言身上的“异常”？无论如何，这算是个台阶，也是警告——事情到此为止，别再提了。
“第二，”张秘书的声音微微压低了一丝，带着点公事公办的疏离，“王磊工程师的问询己经结束。他对‘幽灵信标’的发现和上报行为，集团给予内部嘉奖和物质奖励。但因其在未经授权情况下进行深度追踪，触及部分敏感日志区域，存在违规操作。经研究决定，调离原技术维护岗位，转岗至…后勤部仓库管理系统技术支持组。调令即刻生效，今天下午就会搬离设备间。”
调离？！去管仓库？！
许言愣住了。王磊立了功，却被发配去管仓库？！这算什么？明升暗降？冷藏？！
【零！分析！】他下意识问。
【(???) 行为逻辑：1. 保护性措施（隔离王磊，避免其继续追踪招致潜伏者报复）。2. 惩戒性措施（警示其越权操作）。3. 切断个体许言与王磊的物理联系及信息交换渠道。】零的分析一针见血。
保护…惩戒…切断…
许言明白了。王磊成了这次事件的牺牲品。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做了不该做的，所以被“奖励”了一个远离核心的闲职。而他许言，也被彻底和王磊隔开了。李阎罗在用这种方式清理“棋盘”。
一股寒意夹杂着兔死狐悲的悲凉涌上心头。
“我…我知道了。”许言的声音有些干涩。
“嗯。”张秘书似乎听出了他情绪不高，但没多问，“好好养伤。” 说完就挂了电话。
许言放下听筒，心情复杂。王磊虽然八卦了点，但人不坏，技术也扎实。因为一次发现，就这么被“发配”了…这振海集团的水，太深也太冷了。
下午，许言听到了隔壁设备间搬东西的动静。他拄着拐杖走到门口，看到王磊抱着个纸箱，低着头从设备间出来，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兴奋和神采，只有深深的失落和茫然。他看到门口的许言，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许哥…我…我去仓库那边了…”
“王工…保重。”许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地挤出两个字。
王磊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抱着箱子，背影萧索地走向电梯。
看着王磊消失的背影，许言默默关上门，感觉这B1层更冷了。
【零…咱们得更加小心了…王磊就是前车之鉴…】许言在脑子里低语。
【(￣ー￣) 生存策略修正：深度蛰伏。降低信息交互需求。最大限度维持‘低威胁伤员’人设。‘膝盖盾牌’进入冷却维护期。】零迅速调整了策略，投影的光芒更加内敛，旋转速度也降到了最低，如同进入冬眠。
许言看着零那副“电量不足”的蛰伏状态，再看看自己依旧隐隐作痛的膝盖。他知道，零是对的。在“幽灵”未除、“天眼”高悬的当下，装死、蛰伏、让膝盖好好“养伤”，才是唯一的活路。
他取消了每天去茶水间的“膝盖负重训练”，让后勤送了个小热水壶到办公室。他也不再“主动”阅读那些“星尘”资料，除非张秘书通知（暂时没有）。他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对着窗外空荡荡的走廊墙壁发呆，或者用新平板（配置顶级，但许言碰都不敢碰里面的敏感区）玩单机扫雷。
日子仿佛真的平静了下来。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天眼”的监控依旧持续，但强度似乎稳定在基础档位。隔壁设备间来了个新的技术员，沉默寡言，除了必要的维护，几乎不和许言交流。B1层恢复了它往日的阴凉与沉寂。
许言感觉自己像个被遗忘在角落的、带着伤的旧工具。李阎罗没再扔饵，“幽灵”也没再出现。只有保险公司那位陈经理，依旧热情洋溢地定期发来“膝盖保养温馨提醒”和“专属理疗师预约链接”。
这天下午，许言正用新平板百无聊赖地扫着雷（初级难度），内线电话又响了。他手一抖，差点踩到雷。
“喂…B1-07许言…”
“许助理，”张秘书的声音传来，依旧没什么波澜，“明天上午九点，顶层小会议室。‘星尘’项目阶段进展通气会。李总点名，你的‘观察视角’需要列席旁听。”
许言握着听筒的手，瞬间收紧。
点名…列席旁听…
平静…结束了。
李阎罗…又要开始“投喂”了？还是…新的试探？
而这一次，他这双还在“冷却维护期”的膝盖盾牌…还扛得住吗？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那虽然消肿、但依旧使不上力气的右膝，感觉那熟悉的、冰冷的压力，正从顶层无声地蔓延下来，再次笼罩了他这小小的B1堡垒。
蛰伏的日子，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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