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亚特兰蒂斯的医疗中心是半球形的，穹顶由透明的量子珊瑚构成，能看到外面热泉区的金色光芒。苏暖阳的扫描仪悬浮在安雅的小腹上方，绿色的光束勾勒出胎儿的轮廓——小小的身体蜷缩着，既有人类的西肢，又有蓝鳞族的尾鳍，心脏正以每分钟120次的频率跳动。
“这是胎儿的血液样本分析。”苏暖阳调出全息屏幕，上面的波形图显示，胎儿的血液中含有一种特殊的酶，“这种稳定酶能抑制两族基因的排斥反应，不仅能稳定你的机械体，甚至可能治愈阿特拉斯的心鳞结晶化。”她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但下一秒，屏幕上跳出的附加报告让她的笑容凝固了。“稳定酶只在胎儿发育到第三个月时大量分泌，而且……”苏暖阳的声音低了下去，“提取过程会对胎儿造成不可逆的伤害，最坏的情况是流产。”
医疗中心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仪器的滴答声在回荡。阿特拉斯的手紧紧攥着安雅的机械手，指节泛白。安雅的呼吸面罩上，凝结的水珠顺着边缘滴落，在地面形成小小的水洼。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安雅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让人心惊，“用我的孩子吧，苏博士。”
“不行！”阿特拉斯猛地站起来，打翻了旁边的器械盘，金属工具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我己经失去过你一次，不能再失去你的孩子！”他的鳞片竖起，呈现出愤怒的红色，冰蓝色的眼睛里布满血丝。
安雅轻轻摇头，机械尾鳍伸出一根细小的金属触须，抚摸着阿特拉斯的脸颊：“哥哥，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在珊瑚丛里许下的愿望吗？”她的意识传入阿特拉斯的脑海，那是一段温暖的记忆：
年幼的阿特拉斯和安雅躺在巨大的珊瑚叶上，看着浅海处人类的灯火。“我想有一天，能在陆地上奔跑。”安雅的声音像银铃，“也想让人类的孩子看看深海的荧光水母。”阿特拉斯当时拍着胸脯保证：“等我当了王子，就建造一座连接陆地和海洋的桥。”
“现在，这座桥就在我们面前。”安雅的声音带着金属的杂音，却异常坚定，“我的孩子可以成为这座桥的第一块基石，这不是牺牲，是使命。”她转向苏暖阳，冰蓝色的眼睛里充满恳求，“苏博士，你比我更清楚，这能拯救多少人。”
苏暖阳的手指在扫描仪上颤抖，她想起那些在育儿舱里熟睡的混血婴儿，想起他们同时拥有人类和蓝鳞族特征的笑脸。如果安雅的孩子能拯救她，能为两族的融合铺平道路，那代价真的值得吗？父亲的笔记里没有答案，只有一句被反复圈画的话：“科学的尽头是，而的尽头是爱。”
“我再想想办法。”苏暖阳调出所有的研究数据，指尖在虚拟键盘上飞舞，“也许可以提取少量的羊水进行培养，尝试在体外合成稳定酶。虽然产量会很低，但也许足够稳定你的状况。”她的方案像一根救命稻草，成功率只有30%，但总比放弃好。
实验开始了。苏暖阳戴着无菌手套，小心翼翼地将一根微型导管插入安雅的子宫。阿特拉斯站在旁边，紧紧握着安雅的手，心鳞的光芒随着仪器的提示音而变化。当第一滴羊水被吸入培养皿时，安雅的身体突然颤抖了一下，呼吸面罩里的白雾变得浓重。
“别怕。”苏暖阳轻声说，目光落在培养皿中——羊水在磁场中形成细小的漩涡，逐渐分离出淡绿色的液体。那就是稳定酶的雏形，在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医疗中心里响起一阵低低的欢呼，莉娜甚至激动地拥抱了身边的助手。
但好景不长，半小时后，培养皿中的稳定酶突然开始分解，绿色的液体渐渐变得浑浊。“失败了。”苏暖阳的声音带着绝望，她的鳞片突然大量脱落，鲜血染红了实验台。扫描仪显示，稳定酶的活性只能维持45分钟，根本无法用于治疗。
安雅的机械体排斥反应在这时突然加剧，能量核心发出刺耳的警报，红色的警告灯在她胸口闪烁。“别再挣扎了。”她看着阿特拉斯，冰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不舍，“哥哥，答应我，要好好照顾我的孩子，也要好好照顾苏博士。”
阿特拉斯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知道安雅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就像他们当初在量子融合舱里做出的选择一样。有些牺牲，是为了更伟大的爱。他俯身亲吻安雅的额头，那里的机械外壳己经开始发烫：“我会的，我会让她看到你梦想中的世界。”
安雅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她的机械尾鳍突然指向窗外，那里的热泉区正泛起金色的光芒——新的一天开始了。“把我的机械体……转化为量子养分。”这是她最后的请求，“也许能让孩子吸收更多的稳定酶。”
苏暖阳和阿特拉斯站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安雅的身体发生奇异的变化。她的机械部分逐渐变得透明，像冰块一样开始融化，化作无数量子粒子，像萤火虫一样围绕着她的子宫飞舞，最终渗入胎儿的体内。这是量子珊瑚技术的终极形态——将机械体转化为生命的养分。
当最后一缕量子粒子消失时，安雅的眼睛永远闭上了，但她的嘴角还带着微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孩子在阳光下奔跑的样子。医疗中心的扫描仪显示，胎儿的生命体征异常稳定，心跳的频率与安雅的能量核心最后跳动的频率完全一致。
苏暖阳看着培养皿中仅剩的一点稳定酶，突然做出了决定。她将酶制剂吸入注射器，走到阿特拉斯面前：“这是安雅用生命换来的，我们不能浪费。”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阿特拉斯闭上眼睛，当针尖刺入心鳞的瞬间，他感到一阵奇异的温暖——那是安雅的气息，是妹妹最后的馈赠。稳定酶在他体内扩散，心鳞上的白色结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露出下面健康的淡蓝色。
而苏暖阳的身体在这时突然摇晃了一下，她的眼前瞬间一片漆黑。扫描仪显示，她的视神经正在快速坏死，这是稳定酶排斥反应的副作用。“怎么了？”阿特拉斯扶住她，声音里充满了恐慌。
苏暖阳笑了，虽然看不见，但她能“听”到阿特拉斯心鳞的震动，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量子珊瑚的味道。“没什么。”她的指尖轻轻抚摸着阿特拉斯的脸颊，“只是世界为我打开了另一扇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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