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里亚纳海沟的热泉区像一锅煮沸的浓汤，墨绿色的海水翻滚着白色的蒸汽，将量子珊瑚的晶体森林映照得如同冥界的宫殿。苏暖阳和阿特拉斯乘坐的“深渊使者”号潜水器悬浮在晶体森林上空，探照灯的光束穿过蒸汽，照亮了那些由硅基结构构成的诡异建筑——它们的形态每天都在变化，昨天还是尖塔状的珊瑚礁，今天就变成了扭曲的肋骨状结构，仿佛有生命在其中呼吸生长。
“它们在模仿蓝鳞族的城市布局。”阿特拉斯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他指着晶体森林中央的穹顶建筑，那里的结构与蓝鳞族的议事厅一模一样，甚至连立柱上的家族徽章都清晰可见——只是全部由透明的晶体构成，反射着热泉的红光。
苏暖阳的生物电扫描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屏幕上，无数红色的能量点正在晶体森林中移动，它们的波动频率与蓝鳞族的生物电相似，却带着机械的僵硬感。“是流亡派的战士。”苏暖阳放大扫描图像，看清了那些“晶体守卫”的真面目：他们的身体被结晶化的珊瑚包裹，蓝鳞族的尾鳍与人类的双腿以诡异的角度融合，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晶体反射的寒光。
当潜水器下降到距离晶体森林500米时，最前面的晶体守卫突然抬起头，对着探照灯的方向“看”来。它的胸腔部位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闪烁的红色核心——那是被量子珊瑚同化的心脏，正在以非自然的频率跳动。
“它们能感知到能量波动。”阿特拉斯迅速调整潜水器的隐身模式，但己经太迟了。晶体守卫的胸腔核心突然射出一道激光，击中了潜水器的侧翼。警报声瞬间响彻驾驶舱，减压舱的指示灯变成了刺眼的红色。
“左舷耐压壳受损！”苏暖阳猛打操纵杆，潜水器在激光束的追逐中狼狈躲闪，“它们不是在攻击我们，是在……同化我们！”扫描仪显示，激光束中含有大量量子珊瑚的孢子，一旦接触到有机组织，就会像病毒一样迅速繁殖。
撤退途中，苏暖阳的终端收到了人类沿海城市的紧急通报。旧金山湾区的医院出现了首例“透明皮肤症”患者，一位经常在太平洋捕鱼的渔民，他的手臂皮肤变得像玻璃一样透明，血管里流淌着带着冰晶的血液。“患者说，发病前曾接触过一种会发光的海水。”赵上校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带着压抑的恐慌，“现在己经出现了17个疑似病例，我们正在建立隔离区。”
苏暖阳和阿特拉斯立刻改变航向，前往旧金山的隔离中心。当他们穿过层层消毒通道，看到的景象比通报中描述的更加触目惊心：隔离病房里，患者们躺在恒温舱中，结晶化正从西肢向躯干蔓延。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对着苏暖阳伸出透明的小手，掌心的纹路清晰得能看见骨骼：“阿姨，我是不是要变成美人鱼了？”
苏暖阳的心脏像被针扎一样疼。她戴上无菌手套，指尖的鳞片轻轻触碰男孩的皮肤。生物电顺着结晶蔓延，她能“看”到量子珊瑚的孢子正在血液中分裂繁殖，将红细胞一个个转化为菱形的冰晶。“别怕，我们会治好你。”苏暖阳轻声说，但扫描仪的数据却让她如坠冰窟——这些孢子具有记忆功能，会根据宿主的基因序列调整同化速度。
隔离中心的主任递给苏暖阳一份血液样本报告：“患者的基因序列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的线粒体中都含有一种特殊的蛋白，这种蛋白能与量子珊瑚的孢子结合。”苏暖阳突然想起了星尘的基因图谱，那份报告中也提到了相同的蛋白——它来自安雅的DNA片段。
当晚，苏暖阳在隔离中心的实验室里彻夜未眠。她将量子珊瑚的孢子样本与星尘的血液进行比对，发现了一个惊人的规律：星尘的血液能发出一种特定频率的超声波，这种声波会让孢子的活性降低90%。“她是天然的抗体。”苏暖阳激动地叫醒趴在桌上睡着的阿特拉斯，将光谱分析图推到他面前，“这就是为什么她能治愈结晶化！”
但这份喜悦很快就被沉重的现实淹没。当苏暖阳尝试提取星尘血液中的抗体时，孩子的身体出现了强烈的排异反应——育儿舱的警报显示，星尘的生理年龄从5岁跃升至8岁，原本稚嫩的脸庞开始浮现出少女的轮廓，银白色的长发己经垂到腰际。
“不能再提取了。”阿特拉斯按住苏暖阳的手，他的指尖能感觉到星尘血液中蕴含的巨大能量，“每一次提取，都是在加速她的生命消耗。”苏暖阳看着育儿舱里蜷缩成一团的星尘，孩子的眼角还挂着泪珠，显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就在这时，隔离中心的警报突然升级。一个结晶化患者突破了隔离舱，在走廊里疯狂奔跑，他的皮肤己经完全透明，奔跑时能听到冰晶摩擦的声响。当保安试图用电击枪制服他时，患者突然爆炸成一团银白色的粉末，粉末中漂浮的孢子立刻感染了附近的医护人员。
“它们在进化。”苏暖阳看着监控画面，脸色苍白如纸，“量子珊瑚不仅能同化生命，还能控制宿主的行为，甚至……引爆它们。”阿特拉斯的鳞片突然竖起，冰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他想起了蓝鳞族的古老预言：当珊瑚开始吞噬星辰，大地将化作结晶的坟墓。
深夜，苏暖阳在实验室里研究星尘的血液样本时，突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当样本接触到量子珊瑚的孢子时，会产生一种蓝金色的沉淀——那是两种能量相互湮灭的产物。“这是……抑制因子。”苏暖阳的心脏狂跳起来，她立刻开始计算提取这种因子的方法，却在看到计算公式的瞬间僵住了。
提取1克抑制因子，需要消耗星尘500毫升的血液——这几乎是她全身血液总量的一半。
苏暖阳缓缓抬起头，看向窗外。旧金山的夜空被隔离区的探照灯照亮，像一个巨大的囚笼。她想起那些在恒温舱里等待死亡的患者，想起那些在晶体森林中失去自我的战士，突然明白了安雅为什么要将终止代码藏在星尘体内——有些牺牲，从一开始就无法避免。
实验室的门被轻轻推开，阿特拉斯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件蓝鳞族的传统服饰——那是用发光水母的黏液编织的，能在黑暗中发出柔和的绿光。“明天是蓝鳞族的星辰祭。”他的声音带着疲惫，“我想让星尘穿上它，哪怕只有一天。”
苏暖阳看着那件精致的服饰，突然想起了星尘第一次叫“妈妈”时的样子。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滴在星尘的血液样本上，在蓝金色的沉淀中漾开一圈圈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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