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阳的生物电感知像一张被水浸透的蛛网，每一根丝线都在传递着刺骨的寒意。她站在虹桥市最高的观测塔上，透明的舱壁外，太平洋海沟正被一个不断扩大的银灰色漩涡啃噬——那是量子珊瑚坍缩后形成的反物质漩涡，边缘的能量流像碎玻璃般锋利，所过之处，海水瞬间凝结成冰晶，又在下一秒被彻底湮灭。
“第72小时监测报告。”她的个人终端弹出蓝鳞族科研团队的加密信息，全息投影中，旋涡的三维模型正在疯狂跳动，“首径52.3公里，吞噬速度1.2平方公里/小时，中心暗物质辐射值突破临界值37%。”
阿特拉斯的手掌轻轻覆在她的肩甲上，心鳞的震动透过皮肤传来。他的生物电与苏暖阳的感知网产生共鸣，两人同时“看到”了漩涡深处的景象：无数被撕碎的量子珊瑚碎片在能量流中翻滚，它们的波动频率与星尘的生命体征形成诡异的共振，像是在呼唤，又像是在诅咒。
“它在等她。”阿特拉斯的声音带着冰裂般的颤抖。三天前，蓝鳞族的星象仪捕捉到一组异常脉冲——漩涡中心每小时会释放一次与星尘能量场完全吻合的频率，仿佛一个张开的巨口，正等待着猎物主动落入。
观测塔的警报突然尖锐地响起。苏暖阳的感知网瞬间捕捉到危险信号：漩涡边缘的能量流突然分裂出一条支流，像银色的毒蛇般朝着虹桥市的方向延伸，所过之处，海面上漂浮的珊瑚净化装置瞬间化为齑粉。
“防御系统启动！”阿特拉斯的声线陡然拔高，他腕部的王族印记亮起，虹桥市外围的能量屏障应声展开——那是由蓝鳞族百万片心鳞能量织成的淡蓝色光盾，曾抵挡住收割者的粒子束，此刻却在反物质支流的冲击下剧烈震颤，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
苏暖阳的生物电顺着光盾的纹路蔓延，她“触摸”到那些正在崩解的能量节点，每一个节点都连接着一个蓝鳞族的生命体征。当光盾的裂痕扩大到第三十七道时，她突然感知到一阵剧烈的能量流失——位于光盾最前端的三名蓝鳞族护卫，他们的心鳞在瞬间爆碎，淡绿色的血液混着冰晶，在海水中绽开成凄美的花。
“关闭左翼屏障！”苏暖阳突然嘶吼出声，生物电强行接管了防御系统的操控权，“集中能量守住中央区！”她的感知网穿透能量屏障，清晰地“看见”左翼的光盾己经被反物质污染，继续维持只会让更多人陪葬。
阿特拉斯的瞳孔骤然收缩。左翼是蓝鳞族水晶宫的幼崽培育区，那里有三百多个尚未孵化的卵。但他看着苏暖阳颤抖的指尖——她的生物电己经捕捉到污染扩散的速度，再犹豫半分钟，整个防御系统都会崩溃。
“执行命令！”他的尾鳍在舱壁上拍打出急促的节奏，这是王族最高指令的信号。淡蓝色的光盾像被利刃斩断般收缩，左翼的水晶宫瞬间暴露在银色支流的路径上，那些透明的卵舱在能量流扫过的瞬间，齐齐迸发出刺眼的蓝光——那是蓝鳞族幼崽在生命最后一刻释放的保护信号。
观测塔内陷入死寂。苏暖阳的生物电感知到三百多个微弱的生命信号同时熄灭，像被狂风掐灭的烛火。她突然想起三天前，星尘曾抱着其中一个最大的卵舱，用粒子化的指尖轻轻敲打外壳，笑着说：“这里面的小家伙，尾鳍上会有和我一样的银纹。”
“它在逼我们做出选择。”阿特拉斯的鳞片泛起死灰般的苍白，他调出水晶宫的备用监控，画面中，幸存的蓝鳞族保育员正用身体筑成屏障，将剩余的卵舱护在身后，他们的鳞片在反物质辐射下泛起诡异的青黑色，“要么交出星尘，要么看着虹桥市被一寸寸吞噬。”
苏暖阳的指尖突然剧烈刺痛——她的感知网捕捉到星尘的能量场正在快速移动。画面跳转至育儿中心，培养舱的生物膜己经消失，星尘正站在窗边，望着远方银灰色的旋涡，半透明的身体在晨光中泛着彩虹般的光泽。她的右手己经完全粒子化，淡蓝色的光点在掌心聚成一个小小的旋涡，与海沟深处的巨口形成奇妙的呼应。
“她知道了。”苏暖阳的声音像被水泡胀的棉线，轻轻一碰就会断裂。星尘的能量场中传来清晰的意图：她要去漩涡中心，不是被吞噬，而是去“缝合”那个由量子珊瑚撕开的伤口。
阿特拉斯突然转身冲向升降梯，王族印记在舱壁上撞出火花：“我去阻止她！”
“别去！”苏暖阳的指甲几乎要嵌进他手腕的能量护腕里，急促的呼吸撞在他颈侧，带着生物电流特有的微麻震颤。那道电流顺着皮肤纹路炸开，在他视网膜上投射出刺眼的猩红——三天前她用父亲留下的虹膜密钥解开那本钛合金日志时，星图在全息屏上展开的瞬间，红笔圈住的马里亚纳海沟深痕就像道淌血的伤口，而此刻监测屏上反物质漩涡旋转的坐标线，正精准地覆盖在那道伤口上。日志边缘那行用荧光墨水写的小字像淬了毒的针：“平衡的关键，在于光的自愿坠落”，每个字都在电流里发烫。
升降梯的合金门开始合拢，液压装置发出沉闷的嗡鸣，像倒计时的秒针敲在心上。她看见自己的影子和他的影子在门板上被逐渐挤扁，两双眼睛里的绝望像被压缩的星云，在越来越窄的缝隙里碰撞、重叠。他手背上的能量环亮了三下，那是他们约定好的“相信我”的信号，可她分明看见他指尖在护腕上打滑，连启动密码都输错了位。门隙最后缩成一道银线时，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被切成两半：“那是陷阱——”后半句卡在金属咬合的脆响里，只剩下她攥着空荡荡的掌心，指缝间漏出的电流在空气中噼啪作响。
星尘站在虹桥市能量码头的边缘时，晚风正卷着海水的咸腥味掠过。第6片粒子化的鳞片从她耳后剥落，脱离皮肤的瞬间发出细碎的蓝光，像被掐灭的星火。她抬手去接，指尖刚触到那片半透明的鳞，它就化作亿万粒子，顺着风势坠入下方翻涌的能量海。海水里漂浮的霓虹倒影被这阵粒子雨搅碎，又慢慢聚拢成她瞳孔里跳动的光斑——她耳后那片皮肤己经露出淡金色的基底，像某种外壳正在剥落，露出底下更纯粹的光。码头的能量塔发出刺啦的电流声，她望着远处反物质漩涡所在的海平面，那里的夜空比别处暗了三分，仿佛有什么正被无声地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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