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斯冲出去的脚步只踏出了十米，便猛地顿住。他像一尊被钉在甲板上的雕像，海风吹动他汗湿的黑发，却吹不散他脸上的挣扎与混乱。他转过身，大步走回洛辰面前，那份被他攥紧的报告，纸张的边缘己经因为用力而微微卷曲。
“洛辰。”
他的声音比刚才低沉了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确定吗？”
艾斯紧紧盯着他，像是在确认一个关乎生死的答案。
“这真的是海军的阴谋？而不是……而不是这东西本身就是剧毒？”
这个问题，是压在他心头最重的一块石头。是被人算计，还是面对一个纯粹的、来自大自然的绝杀，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绝望。
洛辰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平静地与艾斯对视，那双总是藏着算计的黑眸里，此刻没有半分玩笑。
“有区别吗，艾斯？”
“当然有！”艾斯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一个是谎言，一个是事实！”
“那么，我们来假设一下。”洛辰向前走了一步，与艾斯的距离拉近到只有一臂之遥，“情况一：这份报告是海军的谎言，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我们信了，将萨奇和果实隔离，顶多是虚惊一场，让大家白担心几天。我们没信，萨奇吃了果实，什么事都没发生，但海军的目的达到了，他们在我们心里种下了一根刺，一根名为‘洛辰的情报是否可信’的刺。”
他的话语不疾不徐，每一个字都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剖析着局面。
“情况二：这份报告是真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我们信了，我们救了萨奇的命。我们不信……萨奇就会死。”
洛辰停顿了一下，让这冰冷的结果在两人之间发酵。
“现在，你告诉我，我们应该选择哪条路？是赌一个微乎其微的‘海军在说谎’的可能性，还是选择那条唯一能确保萨奇活下来的路？”
艾斯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胸中的怒火和焦躁，在洛辰这番冷静到近乎残酷的逻辑分析面前，被彻底浇灭。
是啊，真假重要吗？
当家人的性命被摆上天平，另一端的任何东西都变得毫无分量。
洛辰的计划，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辨别真伪，而是为了构筑一道绝对安全的防火墙。
他所谓的“陷阱”，指的根本不是海军的阴谋，而是这道摆在他们面前，逼着他们去赌上家人性命的“选择题”本身！
想通了这一层，艾斯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他一首以为自己面对的是火焰和刀剑，但洛辰面对的，却是人心和概率。
“我明白了。”艾斯将那份报告重新叠好，郑重地揣进怀里，动作像是对待一件圣物。
这一次，他没有再质问，也没有再怀疑。
他选择相信。
相信这个总是能看到他看不到的角落的男人。
“这件事，必须让老爹知道。”艾斯抬起头，火焰般燃烧的眼眸里，是前所未有的决绝，“只有他，才能在不引起恐慌的情况下，把萨奇保护起来。”
洛辰轻轻点头。
“去吧，把这份‘真相’，交到老爹手上。”
他特意在“真相”两个字上，加了微不可查的重音。
艾斯没有听出来，他转身，再次朝着船长室的方向大步走去。他的背影，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挺拔，也都要沉重。
……
阴影之中，一双贪婪的眼睛正注视着这一切。
马歇尔·D·蒂奇靠在船舱的暗角，手里还攥着半块吃剩的樱桃派。他看到了一切。他看到洛辰“不小心”掉了文件，看到艾斯捡起，看到两人激烈的争论，最后看到艾斯带着那份文件，行色匆匆地走向了船长室。
蒂奇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贼哈哈哈哈的笑声，第一次卡在了喉咙里。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艾斯那个白痴，除了打架和吃饭，什么时候对一份文件这么上心过？还露出了那种天塌下来一样的表情。
还有洛辰。
那个男人，自从上了船，就成了他计划中最大的变数。他就像一只盘踞在船上的蜘蛛，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蒂奇眯起眼睛，将最后一口樱桃派塞进嘴里，用力地咀嚼着。
他原本的计划，是在今晚的宴会上，等待萨奇拿出那颗梦寐以求的果实，然后在所有人都喝得醉醺醺的时候，趁乱得手。这是最稳妥，也最不容易引起怀疑的方式。
但现在，艾斯去找白胡子了。
无论那份文件上写的是什么，一旦惊动了白胡子，事情就会变得无比棘手。他的“儿子们”出了问题，那个老头子可不会讲任何道理。
不行。
不能再等了。
宴会？太慢了。等待？等于死亡。
蒂奇的眼神变得凶狠起来，他将黏腻的手指在衣服上随意擦了擦，的身体灵巧地转动，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更深的阴影里。
他要去寻找他的“挚友”，萨奇。
然后，提前上演那场注定要发生的……背叛。
……
甲板上，只剩下洛辰一个人。
海风吹拂着他的黑色风衣，猎猎作响。他缓缓走到船舷边，望着远处深不见底的漆黑海面。
赌注己经全部押下。
他将白胡子海贼团最炙热的火焰——艾斯，变成了推动他剧本前进的最关键的演员。
这是一种利用，甚至是一种欺骗。
但当他想到那个男人未来在顶上战争的结局时，这点愧疚感便烟消云散。
与其让艾斯在无知中走向毁灭，不如让他背负着被“欺骗”的真相，去亲手开辟一条活路。
【警告：关键命运节点“黑暗窃贼”正在加速收束。】
【事件触发预计剩余时间：04:15:33】
脑海中，鲜红的倒计时猛地向前跳了一大截。
洛辰的身体绷紧了。
他的计划起作用了，但同时也刺激到了那条潜伏的毒蛇。
黑胡子要提前动手了。
仅仅隔离萨奇，是杀不死黑胡子的野心的。这只是第一步，是把他从暗处逼到明处的诱饵。
真正的杀局，现在才刚刚开始。
洛辰抬起手，那只冰冷的【定向信息干扰蜗牛】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他看着艾斯消失的方向，低声自语。
“艾斯，跑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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