礁石上传来剧烈的喘息声，混杂着海水的咸腥和硝烟的硫磺味。
艾斯半跪在地，大口呼吸着冰冷的空气，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吞咽刀片，肺部火辣辣地疼。
他活下来了。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盘旋，显得那么不真实。
就在几分钟前，他还在十几艘战舰组成的、天罗地网般的炮火中。
那种铺天盖地的绝望，他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嗡……
掌心那个己经失去光泽的金属块，再次传来微弱的震动。
艾斯一个激灵，几乎是本能地将全部注意力集中过去。
洛辰那平静得可怕的声音，再次在他脑中响起。
“艾斯，别放松警惕。”
“前方三百米的礁石群里，有海军的陆战队在埋伏。”
“数量不多，大概一个排，额，大概就是30人左右。但带队的，是个高手。”
艾斯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下意识地看向那片犬牙交错的礁石群，那里看起来静悄悄的，只有海浪拍打的哗哗声，哪里有半点人影？
换做是十分钟前，他可能会嗤之以鼻。
但现在，洛辰的每一个字，对他而言都如同神谕。
“他的惯用武器是长刀，擅长利用岩石的阴影进行突袭。”
洛辰的声音还在继续，不疾不徐，像是在陈述一件己经发生过的事实。
“在你左前方七十度角，那块最高的礁石背后，就是他的潜伏点。”
“用‘萤火·火达摩’，首接覆盖那片区域。”
没有丝毫犹豫。
甚至连思考这个动作都没有。
在洛辰话音落下的瞬间，艾斯的身体己经先于大脑行动了！
“萤火·火达摩！”
无数萤火虫般的绿色火焰，从他指尖飞出，如同有了生命一般，绕过前方的几块礁石，精准地朝着洛辰所说的那片阴影区域，铺天盖地地覆盖过去！
轰！轰！轰！
一连串的爆炸在那片寂静的礁石后响起！
“呃啊！”
惨叫声中，一个手持长刀、身穿海军制服的身影被爆炸的气浪掀飞出来，重重地摔在水里。
紧接着，又有数十名海军士兵从各处礁石后狼狈地窜出，他们脸上的表情不是战斗的凶狠，而是伏击被瞬间识破的震惊与茫然！
艾斯看着这一幕，手脚冰凉。
如果不是洛辰的提醒，他刚才只要再往前走几十米，就会迎面撞上那个刀手的致命一击！
“干得不错。”
洛辰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但别恋战。”
“黑胡子和他的船员，一定就在附近。”
“他在等你，等你被海军消耗掉大半体力，甚至重伤之后，他才会像秃鹫一样现身，给你最后一击。”
一股寒意，比被冰冷海水浸透的衣服更加刺骨，瞬间从艾斯的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蒂奇……那个满口“梦想”和“命运”的男人……
他的阴险和狠毒，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他不仅背叛家人，勾结海军，甚至连海军都成了他计划中的一环，是他用来消耗自己的工具！
这个混蛋！
“别被愤怒冲昏头脑，艾斯。”
洛辰的声音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升腾的怒火。
“你现在的任务不是复仇，是活下去。”
“沿着你九点钟方向的海流，全速离开这片海域。原来是夏天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那里是海军包围圈唯一的、尚未完全合拢的缺口。”
艾斯回头看了一眼那片炮火连天的海面，又看了看远处若隐若现的黑胡子的船影。
复仇的火焰在胸中燃烧，但他死死地压制住了。
他第一次深刻地理解了洛辰在道场上说过的那句话。
“愤怒，是弱者才会挥舞的钝器。”
他不能输。
不仅不能输给蒂奇，更不能输给那个把他当傻子一样算计的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双脚喷射出火焰，不再回头，驾驶着那艘在炮火中幸存下来、但己遍体鳞伤的小船，朝着洛辰指示的方向，决绝地冲了出去。
……
海军旗舰，舰桥内。
鬼蜘蛛中将看着监控屏幕上，那个代表艾斯的光点，在突破包围圈后，又诡异地避开了陆战队的伏击点，最终消失在雷达的边缘。
他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到震惊，最后化为一片阴沉的凝重。
“怎么回事！”
他一把揪住旁边通讯官的衣领。
“陆战队的‘秃鹫’小队是干什么吃的！一个排的精锐，连一个被重炮轰得半死的海贼都拦不住吗！”
“报……报告中将！”通讯官吓得魂不附体，“‘秃鹫’小队回报……他们……他们被敌人提前发现了！对方就像……就像知道他们在哪里一样，首接发动了攻击！”
鬼蜘蛛松开了手，踉跄地后退一步。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这次行动是最高机密，路线和伏击点都是临时决定的，连他自己都是在几个小时前才拿到最终方案。
怎么可能泄露？
难道……白胡子船上，真的有能预知未来的怪物？
他想起了蒂奇那个叛徒在电话里，用一种近乎恐惧的语气提到的那个名字。
洛辰。
……
海面上，艾斯驾驶着小船，头也不回。
洛辰的声音没有再响起，那个金属块也彻底失去了动静。
但艾斯感觉，洛辰仿佛就坐在他的身边。
每一次掌舵，每一次调整方向，他脑海里都会浮现出洛辰的教诲，和他那平静而锐利的眼神。
【信任钢印】。
他此刻才真正明白这个东西的意义。
那不是束缚，不是控制。
那是在他迷茫、愤怒、即将踏入深渊时，唯一能将他拉回来的，理性的缰绳。
那份信任，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
他想起了自己在甲板上，对乔兹他们说过的那些话。
想起了自己挂断马尔科电话时的不耐烦。
想起了自己关掉洛辰紧急通讯信标时的那份可笑的骄傲。
羞愧和后怕，如同海啸一般，将他彻底淹没。
他，波特卡斯·D·艾斯，差一点就因为自己的愚蠢和自大，死在一个他完全看不起的阴谋里。
而那个被他误解、被所有人质疑的男人，却在千里之外，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把他从地狱的门口，硬生生地拽了回来。
他必须回去。
立刻！马上！
他要回去告诉老爹，告诉马尔科，告诉乔兹，告诉所有人。
他们都错了。
错得离谱。
他们引以为傲的“家人”的荣耀和信条，在真正的阴谋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而那个总参谋长，那个他们以为的“书生”。
才是这个家，最不可或缺的，真正的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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