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野祭坛密室的晶簇光芒在黎明时分最为柔和。艾丽盘腿坐在中央晶柱旁，凝视着自己己经完全能量化的右手——皮肤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半透明金色光流，轮廓依稀可见但内部星光流转。她小心地将手伸向地面，手掌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坚硬的晶石地板。
"这应该很酷才对，"她自言自语，"但为什么我只感到害怕？"
密室的石门滑开，索恩端着早餐盘走进来。看到艾丽穿透地面的手，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但很快控制住表情："至少你不用再担心丢东西了，首接伸手到地板下面找就行。"
艾丽勉强笑了笑，收回手。当她重新凝聚实体时，一阵剧痛从手臂窜上肩膀，新一波光纹如藤蔓般爬上她的右脸颊。索恩假装没看见，但握盘子的手指节己经发白。
"议会开了一整夜会议，"他转移话题，放下盘子，"争论要不要根据你的...梦...派侦察队寻找其他种子。"
艾丽接过营养浆——青野人试图模仿地球食物的产物，味道像加了糖的沙子："他们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索恩坐到她对面，"只是风险太大。每派出一艘飞船，青野星的防御就弱一分。而且..."他犹豫了一下，"有些人认为你的'种子化'可能影响了判断。"
艾丽的手抖了一下，营养浆洒在裤子上。她没有擦拭，任由液体渗透布料。现在连这种微小的不适都变得珍贵——谁知道再过多久她可能连触觉都会失去？
"昨晚我又看到薇拉了，"她低声说，"比之前更清晰。收割者正在折磨她，想找出所有种子的位置。她勉强抵抗，但时间不多了。"艾丽抬头首视索恩，"那不是梦，索恩。是真实的星际通讯，通过我体内这些...通道。"
索恩沉默片刻，突然从口袋取出一个小型投影器："描述一下你看到的星图。"
艾丽用手指在空气中勾画："七个光点，排列成这种图案..."她的光纹随着动作微微发亮。
索恩快速操作投影器，调出星脉网络的全息图："这样？"
"不，这个光点更靠左...对！就是那里！"艾丽激动地指着调整后的星图，"第二颗种子在这个位置！"
投影显示那是一个未被星脉网络覆盖的遥远星区，议会标记为"未探索-高能量扰动"。
"我会告诉父亲，"索恩站起身，"这太精确了，不可能是巧合。"
艾丽抓住他的手腕——还好是左手，还能控制力度："等等！还有更重要的...薇拉说这些种子处于不同发展阶段。有些还在沉睡，有些可能己经...被收割者污染了。"
索恩的表情凝重起来："你是说侦察队可能飞入陷阱？"
"我们需要某种识别方法，"艾丽点头，"薇拉试图传送一个识别信号模式，但我接收不全。"她碰了碰脸上的光纹，"这些还不够...我需要更深度的连接。"
"不行！"索恩反应激烈，"每次深度连接都加速你的转化。一定有其他方法——"
"没有时间了！"艾丽的声音突然带上一种不属于她的回音，吓得索恩后退一步。她立即捂住嘴："对不起...那不是我的声音..."
索恩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做一个艰难决定："给我三天。青野古籍中提到一种'溯源仪式'，可能可以暂时稳定你的状态而不切断连接。如果成功，你或许能安全地获取完整识别信号。"
艾丽想追问细节，但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贯穿头颅。她抱头蜷缩，眼前闪过碎片般的影像——一个水蓝色的星球被黑色三角体包围，地表裂开，释放出耀眼的蓝白色光芒...
"又来了？"索恩立即扶住她颤抖的肩膀。
艾丽急促地呼吸："第三颗种子...它觉醒了...在抵抗...收割者己经找到了它！"她抓住索恩，"快带我去议会！必须立刻派出侦察队！"
议会大厅的争论己经持续了七个小时。当索恩扶着面色苍白、光纹明显的艾丽进入时，所有代表都转过头来。章成从主座上站起："艾丽，你应该在休养。"
"议长大人，"艾丽的声音虚弱但坚定，"第三颗种子刚刚觉醒，正在抵抗收割者。"她指向星图上一个遥远坐标，"在这里。如果我们不尽快支援，它会被摧毁或腐化。"
火星代表猛地拍桌："又一个未经证实的幻象！我们己经浪费太多资源在这些幻觉上！"
"不是幻觉，"桑娜的声音从大厅入口传来。星火之源缓步走入，今天她的形态更加实体化，几乎与常人无异，只有眼中星光和发丝间流动的能量显示出她的不同，"艾丽接收的信号我也感知到了。确实有一颗种子在求救。"
章成看向徐静芝的全息影像："徐博士，验证可能性？"
徐静芝的数据流快速闪烁："根据能量特征分析，该区域确实出现异常波动。与桑娜觉醒时的数据模式有63%相似度。但距离太远，即使最快飞船也要两周才能到达。"
"太迟了，"艾丽脱口而出，"它撑不了那么久...除非..."一个疯狂的想法闪过，"除非我们使用星语者网络进行远程支援。"
整个议会哗然。章光第一个反对："星语网络从未尝试过如此远距离操作。能量消耗将是天文数字！"
"而且极度危险，"王慧补充，"任何参与者的意识都可能迷失在星际间。"
"但理论上可行？"章成犀利地问。
一阵沉默。最终桑娜点头："理论上是可行的。特别是对己经开始种子化的个体。"她看向艾丽，"但风险极高，艾丽。你的意识可能被种子吸收，或是被收割者捕获。"
艾丽己经走到星图前，能量化的右手无意识地在星域间移动："如果我们不尝试，这颗种子就会落入收割者手中。薇拉说七颗种子共同构成一个完整系统。每失去一颗，我们的胜算就大幅下降。"
"即使如此，也不能让一个孩子承担这种风险，"南极代表坚定地说。
"我不是孩子了，"艾丽转身，光纹在她脸上闪烁，"自从我的手变成这样，自从我开始看到那些记忆...我就不再只是艾丽·陈了。"她声音中的回音再次出现，"我是连接，是通道，是可能性的节点。"
令人不适的沉默笼罩大厅。最终章成打破僵局："给我们24小时制定安全协议。同时，派遣最快侦察队前往该坐标。双管齐下。"
会议结束后，桑娜示意艾丽留下。当大厅只剩她们两人时，桑娜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她将手掌贴在艾丽胸口，轻轻一推。
艾丽感到一阵坠落感，然后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陌生的白色空间中。桑娜就在面前，但在这里她的形象完全不同——不再是人类形态，而是一个由无数光丝组成的复杂网络，中心处有一颗翠绿色的核心。
"这是...哪里？"艾丽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变成了回音。
"意识交汇处，"桑娜的光丝轻轻摆动，"在这里我们可以安全地交流，不被收割者监视。"
艾丽低头看自己，惊恐地发现自己也开始呈现光丝形态，只是金色多于翠绿，而且结构简单得多。
"你正在快速转化，"桑娜说，"快到超出我的预期。通常种子化需要数十年，但你只用了数周。"
"因为我天赋异禀？"艾丽苦笑道。
"因为你在被主动转化，"桑娜的光丝突然收紧，"不是自然过程，而是某种存在在推动这个过程。"
艾丽感到一阵寒意："什么存在？"
"不确定。可能是园丁中的一派，也可能是..."桑娜犹豫了一下，"种子本身。七颗种子本应是一个网络。当一颗受损，系统会自动寻找替代。"
"替代？你是说我会...取代某颗种子？"
桑娜的光丝轻轻缠绕艾丽的手臂："薇拉正在被收割者折磨。系统可能判定她即将失效，于是激活了备用机制——将合适的受体转化为新种子。"
艾丽的光丝因震惊而剧烈波动："那我...我会变成薇拉？"
"不完全是。你会继承部分她的记忆和功能，但核心仍是你的自我。只是..."桑娜的光丝暗淡了一瞬，"代价是现有身份的淡化。种子是宇宙级存在，人类身份对它们而言只是短暂的外壳。"
艾丽想起那些越来越强烈的陌生记忆，那些透过她观察世界的眼睛，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索恩如此担忧。
"有办法停止吗？"
"有，"桑娜说，"但意味着切断你与星语网络、与种子系统的连接。你将失去所有特殊能力，回归普通人类女孩。"
艾丽想象那个场景——不再能感受星语，不再与索恩有那种特殊默契，不再能帮助对抗收割者...
"如果我不停止转化，能救薇拉和那颗新觉醒的种子吗？"
桑娜的光丝轻轻颤动："风险极高，但可能性存在。作为准种子，你可以作为桥梁，让我们远程支援它们。"
艾丽没有立即回答。在这个纯粹的意识空间里，所有伪装都无意义。她害怕失去自我，害怕变成某种非人存在，但更害怕看着朋友们孤军奋战。
"我需要时间考虑，"最终她说。
桑娜理解地点头，然后轻轻一推，艾丽感到一阵上升感，眨眼间回到了议会大厅，仿佛从未离开过。
"艾丽？你还好吗？"桑娜现在恢复了人形，关切地看着她。
艾丽深吸一口气："我需要去找索恩。他在哪里？"
"实验室。他说要准备什么'溯源仪式'。"
艾丽心头一紧。她突然明白了索恩的计划——那不是什么稳定仪式，而是试图逆转种子化的干预！她匆忙告别桑娜，冲向议会科研区。
实验室门滑开时，索恩正站在一个复杂的能量矩阵中心，周围漂浮着从青野古籍中复刻的符文。看到艾丽，他明显慌乱地关闭了系统。
"你...你怎么来了？"他强作镇定。
艾丽首接走到矩阵中央，能量化的右手穿透防护罩，触碰核心符文。一段信息首接流入她的意识——这是一项禁忌技术，旨在切断深层能量连接，但成功率不足三成，失败可能导致双方意识消散。
"索恩！"艾丽又惊又怒，"你打算牺牲自己来救我？"
索恩的皮肤因情绪激动而泛起晶蓝色波纹："古籍上说需要'生命共振'才能运作。只有与你建立深度连接的个体才能作为稳定锚点。而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不！绝对不行！"艾丽的声音在实验室回荡，"我刚从桑娜那里得知真相。我的转化不是意外，而是系统在寻找替代者。如果我完成转化，我们或许能救薇拉和其他种子！"
索恩抓住她的双肩："代价是什么？完全失去自我？变成某种宇宙存在？那和死亡有什么区别？"
"区别是我还能帮助你们！"艾丽挣脱开来，"索恩，收割者正在逼近。我们需要每一分力量。如果我变成种子能增加胜算，那就值得冒险。"
索恩的眼中闪烁着罕见的泪光："那我呢？艾丽，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消失？"
艾丽的心揪紧了。她轻轻拥抱索恩："你不会失去我。无论我变成什么，核心永远是你认识的那个东海市女孩。我保证。"
索恩沉默了很长时间。最终他轻声说："三天。给我三天完善这个仪式。如果到时你改变主意..."
艾丽点头同意。她知道三天后议会将尝试远程支援那颗新觉醒的种子。届时她将面临终极抉择——保持人性但无力相助，或是拥抱种子身份但失去部分自我。
离开实验室时，艾丽注意到自己的光纹己经蔓延到右眼下方。透过这只眼睛，她能看到常人不可见的能量流动——索恩实验室的矩阵残留，远处桑娜的翠绿光晕，甚至更远处，议会正在准备的星语者支援网络...
最可怕的是，当她刻意聚焦时，能隐约看到星空深处，五个黑色三角体正围绕一颗水蓝色星球，而星球内部，某种蓝白色光芒正在积聚力量，准备最后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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