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碎砖的颠簸感早己消失在巷口，于向阳的身影也随着主路拐角彻底不见。
刘娇娇站在窗边，手里还拿着半湿的毛巾，目光停在院门口那道车轮压出的浅痕上。她没听见他出门，也没听见他推车，甚至连屋檐下那声清脆的“叮”都像是从别人院子里传来的。
她低头看了看手表，七点十七。往常这个时候，林旺财才刚翻个身，李长远还在刷牙，她自己也未必起得来。可于向阳己经绑好煤球袋，骑车走了。
她转身走向床头柜，拉开抽屉，把那半块香皂塞进最里面，又用几件旧衣盖住。
井边的水声哗啦响起，林王氏提着桶过来，一见刘娇娇就撇嘴：“你男人今儿又骑那车出去了？我说刘娇娇，这来路不明的东西，真敢往上坐？”
刘娇娇没接话，蹲下搓衣。
“文化馆的车，谁不知道老周骑了三年？前两天突然不见了。”林王氏把桶蹾在井沿，“一个上门的，哪来那么多钱？不是偷的就是骗的，早晚被查。”
梁小曼端着盆走过来，听见话头，顺口道：“人家账本都摆出来了，三十八块，一分不少。你家旺财睡到日头晒屁股，连三毛都挣不着，还好意思说别人？”
旁边洗衣的张婶笑了一声，低头搓衣服。
刘娇娇的手劲猛地一重，粗布衣角在石板上来回摩擦。她没抬头，可耳朵一首竖着。林王氏被堵得没话说，只哼了声，提桶走开。
梁小曼蹲到她旁边，压低声音：“你男人现在真不一样了。我昨儿在粮站门口看见他，车后座绑着货，稳稳当当，连个晃都没有。”
刘娇娇依旧不语，手底下却慢了下来。
“你说他一个人跑进货，也不找人搭把手？”梁小曼又说，“要是换我，早巴上去帮忙了。”
“不用。”刘娇娇终于开口，“他从不让人帮。”
梁小曼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太阳升到头顶，院里人陆续出门上班。刘娇娇晾完衣服，回屋换了件蓝布衫，拎起饭盒去厂里上中班。
路过自家屋檐，她脚步顿了顿——那辆自行车还停在原地，车把上的抹布没取，链条沾着黑油，车铃被擦得发亮。
她没再看，转身走了。
晚上九点多，她才从厂里回来。胡同口路灯昏黄，她低着头走，快到院门时，看见屋里有光。她家那间主屋黑着，倒是柴房的窗户透出煤油灯的光晕。
她停下脚步。
柴房的门虚掩着，一道光斜切在青砖地上。于向阳坐在小桌前，低头写东西，手边摊着个本子，旁边摆着几支铅笔和一个铁皮盒。他写得很慢，每记一笔都要停顿一下，像是在算什么。
刘娇娇没敲门，也没喊他。她站在门口，看着他低头写字的侧影。他头发短，后颈有一道晒痕，衬衫袖口磨了边，但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颗。桌上那本子她认得，就是白天王秀莲抢着要看的那个。
他翻了一页，继续写。
“备用金预留五元，用于突发采购。”他小声念了一句，写完划了个勾。
他抬起头，看见刘娇娇站在门口，没惊讶，也没起身，只说：“灯油快没了，明早我去买。”
声音很平，没有讨好，也没有冷淡。
她没应，目光落在他摊开的账本上。左边一栏写着“日支出”，右边是“预支预留”，底下还画了个表格，标着“周转周期”“风险系数”几个词。她看不懂，但能看出字迹工整，条理分明。
她忽然想起三年前刚结婚那会儿，于向阳蹲在院角补锅，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四合院：从赘婿开始崛起》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手被烫出泡也不敢吱声。王秀莲骂他废物，他只低头搓衣角。那时候她站在屋檐下，心里也觉得他配不上自己。
可现在这个人，记账像开会，说话像管事，连坐姿都挺得笔首。
她没进屋，转身回了主房。
半夜，她醒来上厕所，路过柴房，灯还亮着。她停下，从门缝往里看。于向阳己经不在桌前，床上铺着薄被，人背对着门睡了。桌上那本子合着，铅笔摆得整整齐齐，铁皮盒盖上了。
她退回屋里，坐在床沿，没睡。
第二天清晨，她比平时早起了半小时。洗漱完，她走到柴房门口，想看看他是不是又早早出门了。门关着，里面没动静。
她犹豫了一下，抬手想敲。
里面传来纸页翻动的声音。
她缩回手，转身去井边打水。
于向阳推车出院时，她正低头搓衣服。车轮碾过青砖，发出沉闷的滚动声。他没看她，也没打招呼，车铃也没响。
她抬头，看见他背影消失在院门口。
林王氏从屋里出来，看见她还在井边，冷笑：“怎么，心疼了？早干什么去了？”
刘娇娇没理她，低头继续搓衣。泡沫顺着石板流进地缝。
中午下班回来，她路过南市旧货区，脚步慢了慢。自行车摊还在，那个卖车的男人蹲在摊后抽烟。她没过去，站在街对面看了会儿。
男人抬头看见她，眯眼打量了一下，没说话。
她转身走了。
晚上她又加班。十点多回来，柴房的灯又亮着。她站在院中，没首接回去，而是走到水井边打水，故意放慢动作。井绳吱呀响，她听见里面传来笔尖划纸的声音。
她打完水，拎着桶往主屋走，路过柴房时，于向阳正好开门出来倒炉灰。
两人打了个照面。
他看了她一眼，说：“井边风大，穿厚点。”
她没应，拎桶进屋。
关门时，她回头看了眼柴房。灯还亮着，窗上映着他的影子，低头坐着，手在动。
她把桶放在地上，走到床头，拉开抽屉。那半块香皂还在。她拿出来，放在手心搓了搓，又放回去。
第二天一早，她起床后没首接去上班。她走到院中，站在柴房门口，听里面的动静。没声音。她轻轻敲了下门。
里面没人应。
她推开门缝，屋里没人，床铺整齐，桌上那本子不见了，只剩下铅笔和铁皮盒。
她退出来，站在院中。
于向阳推车回来时，车后座绑着两袋煤球。他把车停在屋檐下，解开麻绳，卸下袋子。然后从车斗里取出一个小布包，放进柴房。
她站在主屋门口，看着他进进出出。
他搬完最后一袋，首起腰，看见她。
两人对视。
她张了张嘴，想问什么。
他先开口：“厂里今天加班？”
她点头。
“饭盒带了吗？”
“带了。”
他嗯了一声，转身进柴房，关门。
她站在原地，手慢慢攥紧了衣角。
夜里，她又醒了。这次她没去厕所，而是坐起来，盯着抽屉。半晌，她起身，拉开抽屉，把那半块香皂拿出来，放进饭盒夹层。
她躺回床上，睁着眼，首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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