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是从傍晚开始下的。
起初只是零星几滴,砸在客厅落地窗上,像谁用指甲轻轻叩门。苏晚蹲在地毯上拼照片,指尖捏着最后一块碎片,迟迟没能对上。相框早就被摔烂了,玻璃碴混在羊毛纤维里,刚才收拾时被扎到掌心,现在还留着个细小的血点。那点红在米白色的地毯上洇开,像一滴凝固的眼泪。
照片是她和陆时衍在冰岛拍的。极光在深蓝的天幕上流淌成绸缎,她裹着厚重的羽绒服,鼻尖冻得通红,却还是笑靥如花地靠在他肩上。他穿着黑色高领毛衣,侧脸线条被极光勾勒得柔和,指尖正偷偷勾着她的手套。那时的风是冷的,雪是冰的,可身边人的体温,却像是能融化整个冬天。
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苏晚手一抖,碎片 “咔嗒” 掉在地上。那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像一根针,刺破了她强行维持的平静。
陆时衍进来时带了满身寒气,黑色大衣下摆淌着水,在大理石地面晕开深色的痕。他没看她,径首把公文包扔在沙发上,金属搭扣撞出的脆响,像在这压抑的空间里划开一道口子。空气中飘来他身上的气息 —— 除了惯常的雪松味,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甜香,不是她常用的那款白茶香水。
“还没收拾完?” 他扯松领带,声音里带着惯有的不耐烦,“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别把这些没用的东西摆出来。”
苏晚的目光落在他衬衫领口那抹若隐若现的红痕上。不是她的口红色号。下午闺蜜发来的照片在脑海里炸开,陆时衍扶着那个新来的女助理走出酒吧,她穿着他的西装外套,领口也有这么一抹红。那抹红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眼睛发疼。
“这是我们的合照。” 她捡起碎片,指尖被边缘割得更疼,血顺着指缝滴在地毯上,“陆时衍,你告诉我,昨天晚上你到底在哪?”
男人终于抬眼看她,眸色比窗外的雨幕还沉。“商业应酬。” 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她的质问是无理取闹,“林助理喝醉了,我送她回酒店,就这么简单。”
“简单?” 苏晚突然笑出声,眼泪却先一步滚下来,“那她脖子上的吻痕也很简单?你给她披的西装,是我上周刚给你熨好的那件,对不对?” 她的声音发颤,那些被刻意压抑的委屈和愤怒,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陆时衍的眉头拧成川字,几步跨到她面前。他太高了,阴影沉沉地压下来,让她想起第一次争吵时,他也是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 “苏晚,别像个泼妇一样”。那时她还会哭着辩解,可现在,只剩下麻木的疼。
“你跟踪我?”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苏晚,你的安全感就这么廉价,需要靠查岗来维持?”
“是我廉价?” 她猛地站起来,碎片攥在掌心,血顺着指缝滴在地毯上,“那你呢?你说过不会再和别的女人走那么近!你说过……”
“我说过的话多了去了。” 他打断她,语气里的嘲讽像针一样扎过来,“你又做到了多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上周跟沈知遇在酒会后台单独待了十分钟,干什么了?”
提到沈知遇的名字,苏晚的心脏像被狠狠攥住。那十分钟,明明是沈知遇拦住她,手里捏着一叠照片 —— 陆时衍和林助理在餐厅里相视而笑,杯沿碰在一起,距离近得过分。他说 “苏晚,陆时衍不值得”,可在陆时衍嘴里,却变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你不可理喻!” 她后退一步,撞在茶几角上,后腰传来尖锐的疼,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陆时衍,我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他冷笑一声,弯腰捡起地上的照片碎片。那是他们在冰岛拍的,极光在头顶流淌,她笑靥如花地靠在他肩上。他捏着碎片的力道越来越大,透明的玻璃嵌进他指腹,渗出血珠。血珠滴在照片上,晕开一小片红,像极了她此刻的心跳。
“变成这样?” 他把碎片狠狠砸在地上,“从你整天疑神疑鬼开始,从你非要查我手机开始,从你……”
“够了!” 苏晚尖叫出声,抓起沙发上的抱枕砸过去,“我疑神疑鬼?那是因为你根本就没给过我信任!你跟那个女助理深夜加班,你跟你前女友在咖啡馆见面,你告诉我那都是工作!陆时衍,你把我当傻子吗?”
抱枕掉在他脚边,里面的羽绒漏出来,在灯光下飘成细小的雪。他一动不动地站着,黑沉沉的眼睛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雨突然下大了,狂风卷着暴雨砸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无数只手在外面拍打着,要闯进来。
“既然这么累,” 他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那就别过了。”
苏晚的血液瞬间冻结。
她看着他转身去玄关拿车钥匙,动作流畅得像是排练过千百遍。他甚至没再看她一眼,仿佛刚才那句话耗尽了他最后一点耐心。那个背影,决绝得让她陌生 —— 好像这两年的感情,真的只是一场可以随时抽身的游戏。
“陆时衍。”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像秋风里的落叶,“你再说一遍?”
他停下脚步,却没回头。“我说,别过了。” 他拉开门,暴雨瞬间灌了进来,带着冰冷的湿气,吹得她头发乱舞,“苏晚,放过彼此吧。”
门被重重关上,震得墙上的婚纱照都晃了晃。照片上的她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他的手臂,笑得一脸幸福。可现在,那笑容却像在嘲笑她的天真。紧接着,引擎发动的声音刺破雨幕,车灯的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两道晃动的光带,像两条毒蛇,蜿蜒着爬向远方。
苏晚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顺着沙发滑坐在地。
她看着那两道光带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雨幕里。客厅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还有满地的照片碎片,像被打碎的月亮,再也拼不回原来的模样。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她的心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挣扎着爬起来,赤着脚冲进雨里。
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她的睡衣,寒意顺着皮肤钻进骨头缝里,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跑到路边,只看到一辆黑色轿车的尾灯在雨幕中越来越小,像两颗逐渐熄灭的星辰。
“陆时衍!” 她朝着那个方向大喊,声音被暴雨吞噬,“你回来!”
回应她的,只有呼啸的风声和哗啦啦的雨声。
她蹲在积水中,冰凉的水漫过脚踝,钻进单薄的布料里。手指在湿漉漉的口袋里摸索,掏出那张被撕碎又勉强粘起来的照片。极光下的笑容刺得她眼睛生疼,眼泪混着雨水滚落,滴在照片上,晕开了一片模糊的水渍。
就在这时,三道微弱的光亮在不远处亮起,又熄灭。
苏晚抬起头,眯着被雨水模糊的眼睛望去。
一辆黑色宾利停在街角的阴影里,车灯刚才闪了三下,像某种隐秘的信号。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那双眼睛像浸在寒潭里的黑曜石,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是沈知遇。
他就那样静静地坐在车里,隔着倾盆大雨,隔着破碎的夜色,朝她递来了一个无声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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