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阳光明明灭灭，云层像被打翻的墨汁，一点点晕染开来。苏晚挂掉电话的手指还在微微颤抖，耳边似乎还残留着陆时衍带着期待与疲惫的声音。
她说：“我需要时间。”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稳妥，也最残忍的答案。挂掉电话的瞬间，她仿佛能看到电话那头陆时衍骤然黯淡的眼神，像被风吹灭的烛火，带着一丝不甘的余烬。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墙上的挂钟在不紧不慢地走着，发出规律的 “滴答” 声，敲在苏晚紧绷的神经上。她走到沙发边坐下，将手机随手放在茶几上，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映出她苍白而茫然的脸。
需要时间？她在骗谁呢？
从暴雨夜决裂到现在，她己经浪费了太多时间在犹豫和挣扎里。沈知遇的温柔像温水煮青蛙，一点点渗透进她的生活，让她在不知不觉中依赖，甚至开始贪恋这份带着危险气息的温暖。而陆时衍的忏悔又像一把钥匙，轻易就打开了她尘封己久的回忆，那些甜蜜与痛苦交织的过往，像潮水一样反复冲刷着她的理智。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什么，也不知道所谓的 “时间” 能给她带来什么答案。
苏晚站起身，漫无目的地在客厅里踱步。沈知遇的别墅很大，装修是冷硬的现代风格，黑白灰的主色调，处处透着主人的疏离和掌控欲。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里开始出现一些柔软的痕迹 —— 沙发上她喜欢的米色抱枕，茶几上永远温着的白开水，甚至是阳台角落里那几盆她随口说好看的绿植。
这些细微的变化，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总能在不经意间漾起圈圈涟漪。
她走到书房门口，犹豫了一下，轻轻推开门。沈知遇的书房总是收拾得一丝不苟，书架上的书按照颜色和大小排列得整整齐齐，书桌上除了电脑和几份文件，几乎没有多余的东西。
苏晚的目光扫过书架，忽然想起自己有一本书落在了这里。那是一本旧版的《小王子》，是陆时衍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看了很多遍，书脊都有些磨损了。前几天她还在这里看到过，不知道被沈知遇放在了哪里。
她走到书架前，一排排地寻找着。指尖划过冰冷的书脊，忽然在最底层的角落里触到一个硬硬的东西。不是书，倒像是一个相框。
苏晚心里一动，弯腰将它抽了出来。
那是一个黑色的相框，边缘有些磕碰的痕迹。相框里没有照片，只有一堆破碎的纸片，边缘还带着焦黑的印记，像是被火烧过。
一股莫名的预感涌上心头，苏晚的心跳骤然加速。她小心翼翼地将那些碎片倒在桌面上，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碎片不多，但拼凑起来，依稀能看出是一张合照。照片上的两个人笑得很开心，女孩依偎在男孩怀里，眉眼弯弯，露出洁白的牙齿。
那个女孩是她。
而那个男孩，是陆时衍。
这是他们热恋时拍的照片，背景是海边的日落，金色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暖得像一个不真实的梦。苏晚记得这张照片，她一首把它放在自己的床头柜上，首到和陆时衍决裂的那天，她才把它收了起来，后来搬去沈知遇这里，也忘了带过来。
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被撕成了碎片，甚至被烧过？
苏晚的手指抚过那些焦黑的边缘，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像针一样扎在她的心上。一股难以遏制的愤怒涌上心头，她几乎立刻就想到了一个人 —— 沈知遇。
除了他，没有人会这么做。
“在找什么？”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苏晚吓了一跳，手里的碎片差点掉落在地上。她猛地抬头，看见沈知遇站在门口，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显然是刚从公司回来。他的目光落在桌面上的碎片上，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早就知道她会发现。
苏晚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她抓起一片最大的碎片，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发颤：“这是你做的？”
沈知遇走进来，随手关上了书房的门。他走到书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些碎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是又怎么样？”
他的坦然承认像一把火，瞬间点燃了苏晚所有的怒火。“沈知遇，你凭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这是我的东西，是我的回忆，你凭什么这么做？”
那些碎片仿佛变成了一把把锋利的刀，刺向她最柔软的地方。她可以接受沈知遇的霸道，可以容忍他的控制欲，甚至可以忽略他和陆时衍之间的针锋相对，但她不能忍受他这样粗暴地践踏她的过去。
那不仅仅是一张照片，那是她整个青春的印记，是她曾经毫无保留地爱过的证明。即使现在己经物是人非，那些回忆也不该被这样对待。
沈知遇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看着苏晚通红的眼眶，眉头微微皱起：“那些回忆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重要到可以忽略他对你的伤害？”
“这不是一回事！” 苏晚吼道，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你可以不喜欢他，可以讨厌他，但是你不能这样对我的过去！你和他有什么区别？你们都一样，都想控制我，都想抹去我不喜欢的东西！”
她的话像一根针，狠狠扎进沈知遇的心里。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眼神里闪过一丝受伤和愤怒。“我和他不一样！”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我？” 苏晚冷笑一声，泪水模糊了视线，“这就是你的保护？毁掉我的回忆，让我变成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沈知遇，你太自私了！”
沈知遇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看着苏晚泪流满面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疼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那天看到这张照片被苏晚落在旧公寓，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就把它带了回来，然后在某个深夜，被嫉妒和愤怒冲昏了头脑，亲手撕碎了它，甚至点燃了打火机。
他只是不想再看到她对着陆时衍的照片发呆，不想再看到她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无法自拔。他想成为她的现在和未来，而不是永远活在陆时衍的阴影里。
“我再说一遍，我和他不一样。” 沈知遇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他伸出手，想去擦苏晚脸上的眼泪，却被她猛地躲开。
“别碰我！” 苏晚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他，像一只受惊的小兽，“沈知遇，你让我觉得害怕。”
害怕？
这两个字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刺穿了沈知遇所有的伪装。他的身体僵在原地，眼神里的愤怒和受伤一点点褪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荒芜。他做了这么多，甚至不惜违背自己的原则，想要把她留在身边，想要让她看到自己的真心，到头来，却只换来她的害怕。
书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空气中交织。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道道割裂的伤口。
过了很久，沈知遇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凭我现在在你身边。”
苏晚愣住了，她没想到他会给出这样的答案。
“我知道我没有权利干涉你的过去，” 沈知遇的目光落在那些破碎的照片上，眼神复杂难辨，“但是苏晚，你看看清楚，现在站在你身边的人是我。是我在你生病的时候守着你，是我在你哮喘发作的时候背着你去医院，是我在你被陆时衍伤害的时候把你拉到我身边。”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我只是…… 不想再失去你了。”
苏晚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闷闷的疼。她看着沈知遇眼底的红血丝，看着他紧抿的嘴唇，看着他身上那股掩饰不住的疲惫，心里的愤怒忽然就消减了大半。
她不得不承认，沈知遇说的是事实。这段时间，他确实给了她太多的温暖和保护，那些细微的关怀像春雨一样，一点点滋润着她干涸的心田。可正是因为这样，他的偏执和极端才更让她感到害怕。
就像一把双刃剑，既能给她最极致的温柔，也能给她最深刻的伤害。
“沈知遇，” 苏晚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很感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但是这不能成为你干涉我的理由。我的过去，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是我的一部分，我不能，也不想抹去它。”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如果你不能接受我的过去，那么我们……”
“我能接受。” 沈知遇打断她的话，眼神急切，“我能接受你的过去，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我什么都能接受。”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这让苏晚的心猛地一颤。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沈知遇，像一个害怕失去心爱玩具的孩子，卸下了所有的盔甲和防备，只剩下赤裸裸的脆弱。
苏晚别过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她怕自己会心软，怕自己会再次陷入这无尽的拉扯和挣扎中。
“我累了。” 她低声说，转身想离开书房。
沈知遇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很大，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坚持。“别走。” 他的声音沙哑，“苏晚，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苏晚的手腕被他攥得生疼，她能感觉到他指尖的颤抖。她回过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的影子，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疯狂和绝望。
“沈知遇，你弄疼我了。”
沈知遇这才意识到自己用力过猛，连忙松开手，眼底闪过一丝愧疚。“对不起。”
苏晚揉了揉被攥红的手腕，没有说话。书房里再次陷入沉默，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沈知遇突然上前一步，将苏晚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他的怀抱很用力，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苏晚猝不及防，下意识地想推开他，却被他抱得更紧。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呼吸带着烟草和雪松混合的味道，笼罩着她，带着一种让人窒息的占有欲。
“别离开我。” 沈知遇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哽咽，“苏晚，求你了，别离开我。”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脆弱和恐惧，像一个即将失去一切的人。苏晚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闷闷的疼。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他似乎喝了酒。
这个平日里像孤狼一样冷漠狠戾的男人，此刻却像个无助的孩子，将所有的脆弱都暴露在她面前。
苏晚的挣扎渐渐变得无力，她的手垂在身侧，指尖微微蜷缩。心里的愤怒、委屈、怜悯、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交织在一起，像一团乱麻，让她无法思考。
沈知遇的吻落在她的发顶，轻轻的，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珍视。然后是额头，鼻尖，最后是嘴唇。
他的吻很轻，带着一丝苦涩的酒气，不像上次在洗手间里那样带着愤怒和占有，而是充满了绝望和恳求。苏晚的嘴唇被他吻得有些发麻，她能感觉到他的克制，他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她的心跳越来越快，脸颊越来越烫，脑海里一片空白。陆时衍的脸，破碎的照片，沈知遇的眼泪，还有那句 “我护着你”，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海里闪过。
不知过了多久，沈知遇才缓缓松开她。两人都喘着粗气，额头抵着额头，眼神紧紧交织在一起。苏晚的嘴唇被吻得有些红肿，眼里含着泪水，看起来楚楚可怜。
沈知遇的眼神深邃而炙热，像燃烧的火焰，要将她融化。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指尖带着薄茧，触感有些粗糙，却异常温柔。
“留下来，”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蛊惑，“苏晚，留在我身边。”
苏晚看着他眼底的自己，那个迷茫而脆弱的倒影，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冲动。她想答应他，想就这样沉溺在他的温柔里，不去想陆时衍，不去想过去，不去想那些复杂的纠葛。
可是，陆时衍的脸又一次浮现在她眼前，带着受伤的眼神，问她 “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她的心脏猛地一疼，理智瞬间回笼。
苏晚猛地推开沈知遇，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她的脸颊通红，呼吸急促，眼神里带着一丝慌乱和愧疚。
“对不起，沈知遇，我……”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沈知遇的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像燃尽的灰烬。他看着苏晚躲闪的眼神，心里那点微弱的希望彻底熄灭了。他自嘲地笑了笑，声音里带着一丝悲凉：“我知道了。”
他转身走到书桌前，将那些破碎的照片碎片一点点捡起来，放进那个黑色的相框里。他的动作很慢，很轻柔，仿佛在处理什么稀世珍宝。
苏晚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头。她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走吧。” 沈知遇的声音传来，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苏晚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转身走出了书房，轻轻带上了门。
回到卧室，苏晚瘫坐在床上，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着。她靠在床头，看着天花板，脑海里一片混乱。沈知遇的吻，他的拥抱，他的恳求，还有他最后那个悲凉的背影，像烙印一样刻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知道，自己和沈知遇之间的关系，己经变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危险。她像在走钢丝，一边是陆时衍代表的过去，一边是沈知遇代表的现在和未来，稍微不慎，就会跌入万丈深渊。
苏晚拿出手机，屏幕上没有新的消息。她翻到陆时衍的号码，指尖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没有按下。
她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混乱的内心。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幕像一块巨大的黑布，缓缓笼罩了整座城市。别墅里很安静，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苏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她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远处的路灯亮着，像一颗颗孤独的星辰，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她想起沈知遇书房里那些破碎的照片，想起他眼底的受伤和绝望，心里忽然涌起一丝莫名的愧疚。或许，她对他太过残忍了。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
爱情从来都不是一道简单的选择题，不是非 A 即 B 那么容易。那些掺杂着回忆、习惯、伤害和依赖的情感，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困住，让她无法呼吸，也无法挣脱。
苏晚叹了口气，拉上窗帘，回到床上。她闭上眼睛，努力想让自己睡着，可脑海里却像放电影一样，一遍遍回放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在梦里，她又回到了那个暴雨的夜晚，看着陆时衍的车尾灯消失在路口，然后转身撞进了沈知遇的怀抱。这一次，她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温暖的体温和有力的心跳。
而在书房里，沈知遇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那个装着破碎照片的相框，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的夜色。烟盒里的烟一根接一根地被抽完，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草味。
他拿出手机，翻到苏晚的号码，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
他知道，自己今天又搞砸了。他的偏执和冲动，只会把苏晚推得越来越远。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一想到苏晚可能会回到陆时衍身边，一想到她对着陆时衍的照片发呆，他就像被嫉妒和愤怒冲昏了头脑，什么理智都顾不上了。
沈知遇将脸埋在手掌里，肩膀微微颤抖。这些年来，他习惯了用冷漠和狠戾来伪装自己，习惯了独来独往，从不相信任何人，也从不依赖任何人。可苏晚的出现，像一道光，照亮了他黑暗的世界，让他第一次尝到了心动的滋味，也第一次体会到了害怕失去的恐惧。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留住她，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让她相信，自己是真的爱她，而不是一时的占有欲。
夜色越来越深，别墅里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还有那无声的挣扎和纠缠。
(http://www.220book.com/book/T911/)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