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遇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钢针，刺破深秋午后的沉闷。陆时衍猛地转头，眼底的怒火几乎要烧穿迈巴赫的车窗。他非但没松开苏晚，反而将她往身后拽了拽，像是在宣示某种不容置喙的所有权。
“我的人，轮得到你来置喙？”陆时衍的声音低沉如雷，西装袖口下的青筋突突首跳。他刻意加重了“我的人”三个字，尾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
苏晚被两人拉扯得手腕生疼，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滑。她看见沈知遇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轻轻敲了敲，骨节分明的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下若隐若现——那是他即将动怒的征兆。
“陆总记性不好？”沈知遇轻笑一声，推开车门走下来。黑色风衣在他身后扬起凌厉的弧度，像鹰隼展开的翅膀。他个子本就比陆时衍高出半寸，此刻微微垂眸看过去，眼神里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上周在酒会上，是谁说‘苏晚的事与我无关’？”
他踱步到两人面前，皮鞋踩在枯黄的梧桐叶上，发出清脆的碾压声。目光掠过苏晚泛红的手腕时，瞳孔骤然缩了缩，随即又漫不经心地移开，仿佛只是看到了无关紧要的灰尘。
“我和苏晚之间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外人插嘴？”陆时衍将苏晚护得更紧，指腹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里。他太清楚沈知遇的手段，这个男人看似散漫的笑容里，藏着能将人骨头都嚼碎的狠劲。
“外人？”沈知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俯身凑近苏晚，温热的呼吸擦过她的耳廓，“宝贝，你说我是外人吗？”
这声“宝贝”喊得又轻又腻，像羽毛搔过心尖。苏晚的脸颊瞬间烧起来，下意识想往后躲，却被陆时衍死死按住。她能感觉到陆时衍的身体在发抖，不是害怕，是压抑到极致的愤怒。
“沈知遇，你找死！”陆时衍突然挥拳砸向沈知遇的侧脸。拳风带着凌厉的破空声，显然是动了真怒。
苏晚吓得失声尖叫，却见沈知遇像是早有预料，头微微一侧就避开了拳头。他顺势抓住陆时衍的手腕，反手一拧，只听“咔”的一声轻响，陆时衍痛得闷哼出声，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陆总还是这么沉不住气。”沈知遇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手上的力道却越来越大，“还是说，被我说中了痛处，急着灭口？”
他的指尖几乎要捏碎陆时衍的骨头，眼底翻涌着某种深不见底的戾气。苏晚这才注意到，沈知遇今天戴了块黑色的腕表，表带边缘蹭过陆时衍的皮肤，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那是上次陆时衍派人跟踪苏晚时，被他发现后留下的印记。
“你放开他！”苏晚急得去掰沈知遇的手，指尖触到他冰冷的皮肤，却被他反手握住。他的掌心滚烫，和他身上的寒气形成诡异的反差。
“别急。”沈知遇低头看她，眼神突然软了下来，像结了冰的湖面裂开一道缝隙，“我只是想让陆总明白，有些人，有些东西，既然放手了，就别再想着抢回去。”
他松开陆时衍的手，顺势将苏晚拉到自己身后，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陆时衍踉跄着后退几步，捂着发红的手腕，看向沈知遇的眼神像是要喷出火来。
“抢回去？”陆时衍冷笑一声，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西装袖口，“沈知遇，你真以为耍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就能留住她？你看看她的样子，她根本就不情愿！”
苏晚站在沈知遇身后，能感觉到他的身体瞬间绷紧。她想解释些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她确实挣扎过，犹豫过，可那些深夜里的暖灯，那些不动声色的守护，又该怎么解释？
“情愿不情愿，不是你说了算。”沈知遇的声音冷得像淬了毒，“至少现在，她站在我身边。”他低头看了眼苏晚，指尖轻轻拂过她被攥红的手腕，动作温柔得不像话，“疼吗？”
苏晚被他突如其来的温柔弄得一愣，下意识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手腕上的痛感还在，可心里某个地方，却被他这声低问弄得酸酸的。
“陆总要是没事，就请回吧。”沈知遇不再看陆时衍，打开迈巴赫的车门，对苏晚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们还有事要处理。”
陆时衍看着苏晚迟疑着走向沈知遇，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突然想起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深秋的午后，苏晚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站在梧桐树下对他笑，说“时衍，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那时的阳光那么暖，她的笑容那么亮，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苏晚！”陆时衍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真的要跟他走？”
苏晚的脚步顿住了。她回头看向陆时衍，他的眼底布满了红血丝，曾经挺拔的身影此刻显得有些落寞，像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心脏猛地一抽，那些被刻意压抑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她想起他第一次为她下厨时，把厨房弄得一团糟；想起他在她生病时，守在床边一夜未眠；想起他在暴雨天，背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医院跑……那些曾经的美好，像刻在骨子里的烙印，怎么也抹不掉。
沈知遇看着苏晚犹豫的眼神，眼底的温度一点点冷下去。他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指尖夹着的烟燃到了尽头，烫得他微微一缩手，才慢悠悠地弹掉烟灰。
“我……”苏晚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沈知遇打断了。
“上车吧。”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合作方还在等着。”
苏晚看了看沈知遇，又看了看陆时衍，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弯腰坐进了迈巴赫。车门关上的瞬间，她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清脆得让人心慌。
沈知遇绕到驾驶座，拉开车门坐进来。他没有立刻发动车子，只是侧头看着苏晚，眼神深邃得像不见底的潭水。“刚才，你差点就回去了，对吗？”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是在质问还是在陈述。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陆时衍还站在原地，黑色的身影在枯黄的梧桐叶映衬下，显得格外孤单。
“没有。”苏晚的声音很轻，连她自己都觉得没有说服力。
沈知遇轻笑一声，发动了车子。迈巴赫缓缓驶离，后视镜里，陆时衍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他突然猛打方向盘，车子在空旷的马路上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吓得苏晚紧紧抓住了安全带。
“沈知遇，你干什么！”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慌。
沈知遇没有回答，只是一脚踩下油门，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梧桐树叶像黄色的蝴蝶一样扑打着车窗，发出沙沙的声响。
苏晚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突然觉得很累。这场无休止的拉扯，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他给你的戒指，你还留着？”沈知遇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车厢里的沉默。
苏晚愣了一下，才想起掌心还攥着那枚尾戒。金属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来，让她下意识地握紧了些。“我……”
“扔了吧。”沈知遇的声音冷得像冰，“留着晦气。”
苏晚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委屈。她知道自己不该留着这枚戒指，可每次想扔掉的时候，总会想起那些曾经的时光。
“这是我的东西。”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
沈知遇猛地踩下刹车，巨大的惯性让苏晚的身体往前冲了一下，额头差点撞到挡风玻璃。他侧头看着她，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不甘，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受伤。
“你的东西？”他冷笑一声，伸手想去抢那枚戒指，“在你跟我在一起的那一刻起，他给的所有东西，都该扔进垃圾桶！”
“沈知遇！”苏晚猛地攥紧拳头，将戒指紧紧护在掌心，“你凭什么管我！”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眶瞬间红了。她受够了这种被掌控的感觉，受够了他们把她当成筹码一样争抢。她不是谁的附属品，她有权利决定自己要留着什么，要忘记什么。
沈知遇看着她泛红的眼眶，伸出去的手骤然停住。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底的怒火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重新发动了车子。
“对不起。”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我不该对你发脾气。”
苏晚没有说话，只是将脸转向窗外。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冰冷的车窗上，晕开一小片模糊的水渍。
车子在马路上缓缓行驶，车厢里一片寂静，只有雨点开始敲打车窗的声音。深秋的雨，带着刺骨的寒意，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冻结。
苏晚不知道这场雨要下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她和沈知遇，和陆时衍之间的纠葛，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她只知道，自己的心，像被这场秋雨浸透了一样，又冷又沉。
而驾驶座上的沈知遇，看着她倔强的侧脸，指尖无意识地着方向盘上的纹路。他想起刚才陆时衍那副志在必得的样子，想起苏晚犹豫的眼神，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知道自己刚才太冲动了，可他控制不住。一想到苏晚可能会回到陆时衍身边，他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崩塌。他好不容易才抓住这束光，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雨越下越大，模糊了前方的视线。沈知遇打开雨刮器，规律的摆动声在寂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他看了眼副驾驶座上沉默的苏晚，突然开口：“那块地，我会让给陆时衍。”
苏晚猛地转过头，惊讶地看着他。她知道那块地对沈知遇有多重要，那是他计划了很久的项目，是他用来对抗陆家的重要筹码。
“为什么？”她忍不住问。
沈知遇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眼神却很认真：“因为我不想让你为难。”
他顿了顿，补充道：“但这不代表我会放弃你。苏晚，我不会像陆时衍那样放手，永远不会。”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苏晚看着他深邃的眼眸，突然觉得，这场雨，或许永远都不会停了。而她，注定要在这场风暴里，做出一个让自己无法回头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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