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路被夜露浸得发潮,林洛灵跟着安半夏转过三条巷弄,终于在一扇朱漆斑驳的木门前停住。
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铜匾,"济生堂"三个字被月光洗得发白,门内飘出淡淡的艾草香,混着点陈年药材的苦。
安半夏摸出铜钥匙开锁,金属碰撞声在静夜里格外清晰。
门轴"吱呀"一响,她侧过身,白大褂袖口扫过门框上挂的铜铃,叮铃一声,惊得林洛灵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铃音清越中带着点钝,像是用朱砂浸过的。
"别怕。"安半夏伸手按住她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衫渗进来,"我诊所用的铃铛,是用开过光的青铜铸的,镇过三只煞鬼。"她指尖轻轻一推,门内的景象便铺展开来:靠墙立着六排乌木药柜,每格抽屉都贴着泛黄的标签;正中央的八仙桌上摆着盏煤油灯,灯芯结着朵灯花;最里间的布帘被风掀起一角,能看见张铺着蓝印花布的木床。
林洛灵的目光扫过药柜上摆的八卦镜,又落在安半夏腰间挂的引魂铃上。
系统的提示音在识海里嗡嗡作响:"检测到玄门能量波动,宿主需谨慎。"她摸了摸发间的桃木簪,方莲儿的意识顺着木刺爬进她掌心,像团温温的棉花——是安抚,也是警戒。
安半夏挂好灯笼,转身时白大褂口袋里的玉牌撞出轻响。
她从药柜里摸出个粗陶茶碗,倒了半杯温水推过去:"我阿公说,齐家养女要喝三盏温水才肯说真话。"
林洛灵接过茶碗,指尖触到碗壁的温度——正好是温水。
她垂眸看水面晃着自己的影子,听见安半夏的声音突然轻了,像被风吹散的艾草:"二十年前,大宁府的齐家是玄门魁首。
齐老爷行善积德,每年腊月都开粥棚,给孤苦人发棉衣。
我阿公是太医院的安御医,和齐二老爷是穿开裆裤的交情。"
安半夏的手指绞着白大褂下摆,指节泛出青白:"后来宫里出了事,有人说我阿公给贵妃下了绝育药。
那夜火把烧红了半片天,我阿公把刚满月的我塞进奶娘怀里,自己往齐府跑。
是齐二老爷翻后墙把我抱出来的,他说'安老哥的骨血,齐家护着'。"
林洛灵喝温水的动作顿住。
她想起楚家祠堂里供的牌位,最上面那块写着"齐门林氏",林老太总说那是她奶奶的姓。
"齐二老爷把我带回齐家时,正赶上梅雨季。"安半夏走到药柜前,抽出个抽屉,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叠泛黄的信笺,"他教我读《道藏》,教我画符,说等我及笄那年,要带我去太医院翻旧案。
可谁能想到..."她的声音突然哽住,指尖抚过信笺上的墨迹,"三个月后,齐大夫人开始做噩梦。
她说梦见有团黑雾缠在房梁上,说要拿齐家养女的命换阳寿。"
林洛灵感觉后颈的朱砂痣在发烫。
她想起林老太给她洗澡时总说"这痣生得邪性",想起楚家老人们夜里压低声音议论"那孩子命硬"。
"齐大夫人开始卖丫鬟。"安半夏的指甲抠进木抽屉,"先是春桃,然后是秋菊,最后...最后是齐老爷最疼的幺女。"她猛地合上抽屉,震得桌上的煤油灯跳了跳,"那些被卖的姑娘,最后都死在乱葬岗。
身上没伤口,脸色却青得像泡了三天的菜叶。
我跟着齐二老爷去看过,他说那是被抽了生气。"
"再后来,齐老爷中风,齐二夫人难产血崩,连院里的老黄狗都突然暴毙。"安半夏转身时,月光正照在她眼尾的泪痣上,"镇上的人说我是天煞孤星,说齐家是被我克的。
齐大夫人拿着扫帚赶我走,说'你阿公是乱臣贼子,你也是个灾星'。"
林洛灵看见她喉结滚动了一下,像在吞咽什么滚烫的东西。
茶水在碗里晃出涟漪,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在离安半夏手背半寸的地方顿住——方莲儿的桃木簪突然发烫,是制止的灼痛。
"我在破庙睡了七天。"安半夏低头盯着自己的手,"第七天夜里,有个老道敲开庙门。
他说他是终南山的清微真人,说齐大夫人是被邪祟附体,说那些被卖的姑娘...是替邪祟挡灾的替身。"
她突然抬起头,眼底燃着簇小火焰:"他说邪祟要找的,是九世善人转世的命。
那命数能让它化形,能让它长生。
它附在齐大夫人身上,就是为了找出那个转世的姑娘。"
林洛灵想起初见安半夏时,对方突然掐她的人中,想起那道打在她身上却弹开的驱邪符。
原来不是恶意,是试探——试探她身上有没有邪祟的痕迹。
"我求老道收我为徒。"安半夏从腰间解下引魂铃,铜铃在掌心撞出清响,"我学画符,学念咒,学引魂术。
三年后,我跟着老道回大宁府,在齐宅的房梁上找到那团黑雾。
它缠着个布娃娃,娃娃身上写着'齐家养女'。"
她的声音突然发颤:"我烧了布娃娃,用雷火符劈碎了它的丹。
它临死前说,那九世善人的命,早就被它偷了。
它说...它说那姑娘被扔在枯井里,脖子后面有朵朱砂痣。"
林洛灵的茶杯"咔"地裂了道细纹。
她望着安半夏发红的眼眶,终于问出那句在喉咙里滚了千百遍的话:"你凭什么...认定是我?"
安半夏没有回答,只是卷起自己的左袖。
月光透过窗纸照在她手肘内侧,那里有块淡粉色的胎记,形状像朵未开的莲花。
她又看向林洛灵:"可以看看你的吗?"
林洛灵的手指在袖扣上停了两秒。
方莲儿的桃木簪轻轻一颤,是默许。
她卷起左袖,月光立刻在那片肌肤上镀了层银——同样位置,同样形状的朱砂痣,颜色比安半夏的更艳,像滴刚点上的血。
"我阿公说,齐家的养女,左右手肘都有这样的胎记。"安半夏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那痣,像在触碰什么易碎的宝贝,"他给你取小名叫饼饼,说你生得圆滚滚的,像块刚出炉的枣泥饼。"
林洛灵的鼻尖突然发酸。
她想起楚家院里那棵老枣树,想起林老太总说"灵儿爱吃枣泥饼",想起每次她偷吃灶上的饼,林老头都会笑着说"小饼饼又馋嘴了"。
原来不是巧合,是刻在血脉里的牵挂。
"跟我回大宁府吧。"安半夏突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我师傅这些年一首在找你,他说就算你烧成灰,他也能凭魂识认出来。
他...他现在整宿整宿地坐在你以前的房里,对着空床喊'饼饼回来吃饭'。"
林洛灵望着她眼里的恳切,系统的提示音又响了:"攻略对象好感度+10%,当前进度10%。"她刚要开口,窗外突然传来"咔嗒"一声——是门闩被撬动的声音。
安半夏猛地站起,引魂铃在腰间撞出急促的响。
她抄起桌上的桃木剑,反手将林洛灵护在身后:"谁?"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月光里站着个穿青布道袍的老道,鹤发童颜,手里攥着串檀香木佛珠。
他的目光扫过安半夏,又落在林洛灵身上,佛珠"哗啦"掉在地上。
"师...师傅?"安半夏的声音带着疑惑。
老道却像被施了定身咒,首勾勾盯着林洛灵手肘的朱砂痣,嘴唇哆嗦着吐出两个字:"饼...饼?"
林洛灵后颈的朱砂痣突然灼痛。
方莲儿的桃木簪在发间剧烈晃动,这次的情绪不再是安抚,而是铺天盖地的警惕——像看见毒蛇从草窠里探出了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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