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在半夜里小了些,佛堂的窗纸被风掀起一角,漏进细密的雨丝,在供桌上洇出一片水痕。
林洛灵望着安半夏青布衫上还在往下滴的水,忽然想起原主记忆里,齐玉珠从小到大,从未有谁为她在雨里跑过这一趟——连她亲娘病重时,齐二老爷都只派了个粗使婆子送药。
"安大夫。"她将那页染血的经书推过去半寸,指尖压在"普门品"三个字上,"你可听过'借命'?"
安半夏正用帕子擦拭药箱上的水渍,闻言动作顿住。
他的手指在檀木药箱上抠出一道浅痕,抬头时眼尾还沾着雨珠:"借命...是民间说的,用活人躯壳暂存魂魄?"
林洛灵喉结动了动。
她后颈的朱砂痣又开始发烫,那是系统在提醒她时间紧迫——鬼潮将至,她必须赶在阴门开前拿到齐家祖祠的镇灵印。
可此刻安半夏的目光太灼人,像团要烧穿她伪装的火。
"我不是齐玉珠。"她首截了当地说,声音像被冰水浸过,"三个月前燃气爆炸时,我借了她的躯壳。
系统说要攒够香火才能回去,所以..."
"所以留在齐府?"安半夏的声音突然发哑。
他的伞骨"咔"地断了一根,竹茬扎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在青砖上,"我...我前日替你诊脉,发现你脉象清奇,还以为是...是齐二夫人的偏方..."
他突然笑了,笑容比窗外的雨还凉:"怪不得你总说记不得小时候的事,怪不得你看见我熬的枇杷膏会皱眉——原主最怕苦,你却总说'苦得干净'。"
林洛灵攥紧袖中那页"茉莉"血书。
她能看见安半夏睫毛上的雨珠在发抖,像要坠进深潭里。
系统在识海提醒她:"宿主,坦白进度87%,需尽快取得信任。"可此刻她望着他发白的唇,突然觉得系统的百分比,远不及他此刻眼底碎掉的光沉重。
"我来是为了鬼潮。"她放软了声音,"齐家祖祠镇着前朝阴兵,七月半阴门开,它们会冲出来。
我需要你的帮助——帮我遮掩身份,帮我拿到镇灵印。"
"遮掩身份?"安半夏低头盯着自己掌心的血,"是怕齐家人发现你不是真的玉珠,要赶你出门?
还是怕...怕我去报官?"
他突然站起身,青布衫下摆的泥点蹭在供桌上,将半本《金刚经》染脏了:"我替齐二夫人守了三年灵,替齐玉珠熬了三年药,原以为...原以为能等到她长大,等到她肯看我一眼。"他的声音突然哽住,"可你是客,是要走的。
我算什么?
算你借命路上的...药童?"
林洛灵伸手去拉他,却在触及他衣袖时顿住——原主记忆里,齐玉珠从未与安半夏有过肢体接触,她不能越界。
"安大夫。"她退后半步,"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
但鬼潮若起,齐府上下百口人,包括你,都会被阴兵啃到只剩骨头。"她从袖中摸出块半旧的玉牌,是系统给的引魂令,"这是我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你若不信,可以去城隍庙找老庙祝,他认得出。"
安半夏盯着玉牌上的云纹看了许久,突然伸手攥住。
他的指尖凉得像冰,却把玉牌捂出了温度:"我信。"他吸了吸鼻子,"齐二夫人临终前,说玉珠有仙缘。
我总当是病中胡话,如今看来...倒像是真的。"
他转身去捡地上的伞,竹骨断裂的声音格外刺耳:"要我怎么遮掩?"
"就说我受了惊吓,失了记忆。"林洛灵松了口气,"齐二老爷醒后,必然要问婚约的事...我想退婚。"
"退婚?"安半夏的手在门框上按出个湿印子,"齐二老爷最看重颜面,你...你可想好后果?"
"我有系统。"林洛灵没敢说全,"总之不会让齐府吃亏。"
安半夏突然笑了,笑得比雨过天晴还清亮:"好,我替你说。
就说小姐坠了荷花池,撞坏了脑子,记不得从前事。"他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桂花糕,"今早路过西市,见你爱吃的那家铺子开了,买了块。
原主...原主不爱甜,你却总说'甜得踏实'。"
他将桂花糕放在供桌上,转身要走时又顿住:"鬼潮的事...我虽不懂玄学,但跟着齐二夫人学过几年看风水。
若有需要..."他的耳尖红得要滴血,"我...我可以帮忙。"
佛堂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姐!"小丫鬟的声音带着哭腔,"二老爷醒了,正喊着要见您和姑爷!"
林洛灵望着安半夏湿透的背影,突然觉得系统说的"香火",或许不只是庙堂里的青烟。
她捡起供桌上的桂花糕,咬了一口——甜得发腻,却比原主记忆里所有的苦药都踏实。
安半夏在门口停住脚,侧过脸时,雨丝正顺着他的下颌线往下淌:"小姐,该去前厅了。"
他说"小姐"时的语气,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可林洛灵却听见他袖中引魂令轻响,像极了某种约定的前奏。
青石板路上的积水被两人踩得噼啪作响。
安半夏走在前面替林洛灵撑伞,竹骨断裂处用细麻线缠了两圈,雨丝仍顺着豁口漏下来,在他肩头洇出深色的痕。
但他脊背比方才首了些,青布衫下摆的泥点被风掀起,倒像沾了人间烟火气的云。
"祖祠在后院偏北。"他侧头说,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鼻音,"齐二夫人每年清明都要亲自打扫,梁上的蛛网我上个月才替她清过。"说到"齐二夫人"时,他喉结动了动,像是怕惊飞了什么易碎的东西。
林洛灵望着他发顶的湿发,突然想起原主记忆里,安半夏总像株长在阴影里的兰草——齐二老爷嫌他出身寒微,齐玉珠嫌他药味太苦。
可此刻他说"我替你清"时,尾音轻得像落在花瓣上的雨,倒像是终于找到了能承住自己分量的地方。
祖祠门轴发出嘶哑的吱呀声。
安半夏摸出火折子点亮供桌上的蜡烛,暖黄的光漫开时,林洛灵看见三十余块牌位整整齐齐立在檀木架上,最顶层的"齐门陈氏"牌位边缘还留着新漆的痕迹——原主记忆里,那是齐二夫人的牌位,上个月才入的祠。
"要三柱香。"安半夏从香筒里抽出香,在烛火上引燃,火星子噼啪跳着,"齐二夫人说过,敬祖要心诚,火要从下往上点。"他把香递过去时,指尖擦过林洛灵手背,像片被雨打湿的树叶,"我...我帮你扶着烛台。"
林洛灵接过香,后颈的朱砂痣突然灼痛。
系统在识海炸响:"检测到阴煞波动,祖祠下方有灵脉扰动!"她垂眸盯着跳动的香头,青烟刚飘到牌位前,最底层的"齐门张太君"牌位突然"咔"地轻响——木质牌身竟微微颤了颤,像被无形的手推了一把。
安半夏的药箱"咚"地磕在供桌角。
他盯着晃动的牌位,喉结上下滚动:"上个月...上个月我来擦牌位时,还好好的。"他伸手去扶,指尖快碰到牌位时又缩回来,"齐二夫人说过,祖灵有知,乱动牌位要折寿的。"
林洛灵望着他发白的指节,突然想起系统说过,齐家祖祠镇压的阴兵与齐家血脉有羁绊。
她捏紧香的手渗出薄汗,青烟却诡异地逆着气流,缠上了"齐门陈氏"的牌位——那是齐二夫人的牌位,原主记忆里,齐二夫人临终前抓着她的手说"你有仙缘",此刻青烟在牌位上绕了三圈,才缓缓散入梁间。
"你..."安半夏突然转身,目光灼灼,"你刚才拈香时,是不是念了什么?
我听见...听见像是梵语的声音,可我从前跟齐二夫人念《往生咒》,没听过这样的。"
林洛灵的指甲掐进掌心。
系统在识海提示:"宿主,当前香火值+5,安半夏信任度提升至92%。"她望着安半夏眼底跳动的烛火,突然觉得那些冰冷的百分比,倒像是被他的温度焐化了——他不是在追问秘密,是在问"我能帮上什么"。
"是引魂诀。"她轻声说,"齐二夫人...她在帮我。"
安半夏的睫毛猛地颤了颤。
他低头盯着供桌上自己的影子,影子里的手正无意识地着药箱上的铜锁——那是齐二夫人临终前送他的,说"以后替玉珠看病,要像替我看一样"。
此刻铜锁被他摸得发亮,倒映着牌位上未散的青烟,像团不肯熄灭的火。
"鬼潮的事..."林洛灵将香插进香炉,火星子溅在供桌上,"我需要镇灵印。
可原主记忆里,齐二老爷把印收在书房暗格里,钥匙挂在他腰间。"她顿了顿,"但鬼潮还有七日,我连阴兵的具体数目都没探清。"
"我探。"安半夏突然说。
他从药箱里摸出个小瓷瓶,倒出颗深褐色的药丸,"这是避阴丹,齐二夫人教我配的,能掩活人阳气。
我夜里去祖祠后墙,用洛阳铲挖两尺深,应该能摸到阴兵的埋骨坑。"他把药丸塞进林洛灵掌心,"你收着,万一..."
"万一我被阴兵发现?"林洛灵捏着药丸笑了,"安大夫,你这是要当我的...探路药童?"
安半夏的耳尖瞬间红到脖颈。
他抓起药箱要走,却被林洛灵叫住:"等等。"她从袖中摸出半块桂花糕,是方才供桌上的,"原主不爱甜,可我觉得...甜得踏实。"
安半夏接过桂花糕时,指腹擦过她指尖。
他低头咬了一口,糖霜沾在嘴角,声音闷得像含着糖:"甜得...像齐二夫人熬的枇杷膏。
她总说苦后回甘,原来甜也能回甘。"
祖祠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药童的声音穿透雨幕:"安大夫!
安大夫!
二老爷醒了,正发急呢,说姑爷都到前厅了,偏生小姐和您不见了!"
安半夏手里的桂花糕"啪"地掉在青石板上。
他望着林洛灵,喉结动了动:"我...我去前厅回禀,说小姐在祖祠敬香,马上就到。"他弯腰捡桂花糕时,药箱带翻了烛台,烛油溅在"齐门张太君"的牌位上,在"张太君"的"君"字上烫出个焦痕——像道裂开的伤口。
林洛灵盯着那道焦痕,后颈的朱砂痣又开始发烫。
系统突然提示:"检测到异常因果线,惠民齐家百年前曾有邪鬼附体案,幸存者均出现...警告!
检测到阴门提前松动,宿主需尽快取得镇灵印!"
她望着安半夏跑远的背影,雨水顺着他的青布衫往下,在地上拖出条水痕。
那水痕绕过焦黑的牌位,流向祖祠外的老槐树——树底下,不知何时多了个泥脚印,比常人的脚小两寸,鞋尖处还沾着半片己经发黑的茉莉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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