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路上的人声像被突然掐断的琴弦。
林洛灵刚把避阴丹的配方向安半夏交代完，后颈的朱砂痣便烫得惊人。
她抬眼时，正看见那团青灰色的影子从街角的酒旗后窜出，原本虚浮的鬼身因愤怒胀大了三倍，青黑的指甲刮过墙面，在砖缝里扯出刺啦刺啦的声响——竟是绕了个圈，又折回了医馆前。
"小心！"安半夏的桃木剑"当啷"掉在地上。
他扑过去要拉林洛灵，却见那鬼根本没看他们，泛着绿光的鬼瞳首勾勾锁死了蹲在台阶上的小女孩。
"阿姐！"小石头刚止住的哭声又破了音，他挣开妹妹的手要扑过去，却被王婶死死箍在怀里。
人群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轰"地往后退了三步，卖烤红薯的赵阿婆踉跄着撞翻了炉子，炭灰混着焦香腾起，小孙女在她脖子上吓得首揪她花白的头发。
林洛灵的心跳快得要撞破肋骨。
她看清了——那鬼爪正对着小女孩颈间的长命锁。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检测到寄生鬼目标为秦氏遗孤，因果链关联度92%。"
"护好孩子们！"她反手抽出鬓间的桃木剑簪。
那簪子本是方莲儿所化，此刻遇鬼便发出清鸣，在她掌心凝成三寸青锋。
可还未等她跃起，异变突生——
小女孩颈间的长命锁"咔"地裂开条细缝，一道半透明的身影从中冲了出来。
那是个穿青布短衫的中年男人，额角有道未干的血痕，生前该是个走街串巷的小生意人。
他张开双臂挡在小女孩跟前，鬼爪抓过他的后背，竟在虚空中撕拉出几道半透明的裂痕。
"阿爹？"小女孩突然伸手去碰那身影，眼泪大颗大颗砸在青石板上，"阿爹回来啦！"
"囡囡别怕。"男人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旧棉絮，他回头冲小女孩笑，可目光扫过缩在她身后的小男孩时，又迅速沉了下去，"躲到阿爹影子里，莫看。"
林洛灵的呼吸蓦地一滞。
她盯着男人护在小女孩头顶的手——那动作太熟悉了，像极了上辈子在孤儿院，老院长用身子挡暴雨时的模样。
更让她心跳加速的是，寄生鬼在碰到男人的瞬间，鬼身竟肉眼可见地萎顿了几分，仿佛被什么力量压制着。
"是残魂......"她喃喃出声，指尖的桃木剑簪微微发烫，"被执念困住的残魂......"
系统突然弹出数据流："检测到秦氏残魂对寄生鬼压制率78%，推测原因为血缘羁绊形成的愿力壁垒。"
林洛灵的眼睛亮了。
她想起前几日系统提到的鬼潮——那些被怨气裹挟的孤魂野鬼，若能唤醒他们残留的执念，是不是也能形成这样的愿力？
"小灵！"安半夏的喊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那寄生鬼发了狠，竟分出半团鬼气去缠男人的脚踝。
男人的身影开始变淡，可他护着小女孩的手却更紧了，指节几乎要嵌进青石板里。
"去！"林洛灵咬破指尖，血珠滴在桃木剑上。
剑鸣声骤然拔高，青锋化作一道流光，精准刺进寄生鬼的鬼心。
那鬼发出刺耳的尖叫，鬼身像被扎破的气球般迅速坍缩，最后"咻"地钻进了桃木剑里。
"结束了。"林洛灵松了口气，却听见身后传来抽噎声。
穿蓝布衫的妇人跌跌撞撞挤开人群，怀里还抱着个裹襁褓的婴孩。
她的发髻散了，鞋跟也断了，可目光只黏在那道半透明的身影上："当家的......你、你不是说去进货......"
男人的身影抖得厉害。
他想去碰妇人的脸，手却穿透了她的鬓角："阿娘，我走那天......看见你肚子鼓起来了......"他瞥了眼妇人怀里的婴孩，又迅速收回目光，"是儿子？"
"是......是遗腹子。"妇人哭着点头，"你走后第七天他就生了，我给他取名念安......"
"好，好名字。"男人笑了，可眼角却渗出淡金色的光，那是残魂即将消散的征兆，"阿娘，我守了囡囡三年，够了......"
"不！"妇人扑过去要抱他，却只能抱住一团空气，"你走了谁护着孩子们？
我、我没改嫁，我守着祖屋呢......"
"我知道。"男人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我都知道......你白天纺线，夜里给囡囡补鞋，念安哭了就咬着牙哄......"他顿了顿，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顶，又看了眼缩在妇人怀里的小男孩，"囡囡有长命锁，念安......有你。"
妇人突然跪了下来，怀里的婴孩被惊得哭出声："当家的，我求你......再留两年......"
"阿娘，我该走了。"男人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阳间有阳间的规矩，我耗了三年阳寿护囡囡，己经是捡的......"他转向林洛灵，突然跪了下去，额头几乎要碰到地面，"姑娘，求你帮我看一眼——"
"我明白。"林洛灵蹲下来，指尖按在他眉心，"下一世，你们会在春杏开得最盛的巷口重逢。"
男人笑了，最后看了眼妻女，便化作点点金光，钻进了街角的拱形门里。
那门本是堵墙，此刻却泛着柔和的白光，像极了往生道的入口。
妇人抱着婴孩追过去，却只触到冰冷的砖墙。
小女孩攥着她的衣角，眼泪把蓝布衫洇出个深色的圆："阿娘，阿爹是不是去买糖葫芦了？"
"是......"妇人抹了把脸，强撑着笑，"阿爹买最大的那串，等囡囡长高了就能吃到。"
林洛灵别过脸去。
她看见安半夏正蹲在赵阿婆身边，帮她捡散落在地的烤红薯；剃头匠老张偷偷往王婶手里塞了块糖，说是给小石头压惊；连最开始说她是"乱葬岗出来的"的刘婶，都把怀里的热乎馒头塞进了小女孩手里。
"小灵。"安半夏走过来，手里还沾着炉灰，"避阴丹的药引我记下来了，明日就能起炉。"
林洛灵望着逐渐散去的人群，后颈的朱砂痣仍在发烫。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检测到鬼潮即将抵达大宁府，建议宿主收集愿力样本。"
她摸了摸鬓间的桃木剑簪，那里还残留着寄生鬼的怨气。
秦掌柜的残魂让她找到了破局的钥匙——那些被鬼潮裹挟的孤魂，若能唤醒他们对亲人的执念，或许能化怨气为护力。
"安大夫。"她转身看向医馆门楣上"惠民"二字，"等避阴丹炼好，我想......去乱葬岗走一趟。"
安半夏的手顿了顿。
他望着林洛灵眼里跳动的光，突然笑了："我陪你。"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青石板路上的喧闹渐次平息，只余卖烤红薯的炉子还飘着几缕轻烟，混着远处传来的童谣，飘向不知何处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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