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寨的清晨，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活力和紧张感所取代。不再是过去那种懒散、等食的颓靡。洞外的空地上，篝火的余烬尚未完全冷却，十几个喽啰己经在疤脸汉子的吆喝下，排成了歪歪扭扭的两排。他们手里拿着五花八门的“武器”：缺口柴刀、磨尖的木矛、锈蚀的腰刀，甚至还有扛着锄头的。脸上带着好奇、茫然，还有一丝被强迫的不情愿。
程咬金抱着他那柄门板大斧，靠在一块大石头上，嘴里叼着根草茎，豹眼斜睨着场中，瓮声瓮气地对旁边的尤俊达嘀咕：“老尤，你说咱这新大当家，弄这么多花活干啥？练队列？站得首有啥用？能砍人吗？有这功夫，不如让弟兄们多睡会儿，养足力气砍他娘的！”
尤俊达捻着鼠须，小眼睛精光闪烁，低声道：“二哥，稍安勿躁。大当家行事，必有深意。你看那制盐的手段，岂是常人？这练兵之法，说不定也是什么失传的秘技…且看看再说。” 他虽然也心存疑虑，但林峰展现出的能力和神秘感，让他不敢轻易质疑。
林峰站在众人前方，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从山寨存货里翻出来的），左臂的伤口重新包扎过。他身姿挺拔如松，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眼前这支“队伍”。散漫、无纪律、眼神飘忽…这就是他未来争霸天下的起点？他心中苦笑，但更多的是坚定。
“都站好了！” 林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腰挺首！目视前方！肩膀放松！双脚分开，与肩同宽！手里拿的是兵器，不是烧火棍！给我握紧了！”
他一边说，一边走到队伍中，亲自纠正着一个个歪斜的站姿，拍打着塌下去的肩膀。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职业军人的刻板与威严。
“这叫军姿！是一个兵最基础的样子！” 林峰走回队列前方，目光如电，“站都站不稳，东倒西歪，上了战场就是活靶子！敌人还没砍到你，你自己先被自己人撞倒了！听明白了没有？！”
“明…明白了…” 稀稀拉拉、有气无力的回答。
“没吃饭吗？！还是昨晚的盐吃多了齁着了？！” 林峰猛地一声断喝，如同惊雷炸响，“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 这次声音大了些，但依旧参差不齐。
“重来！听明白了没有？！” 林峰再次厉喝。
“明白了！！” 这次，在疤脸汉子也跟着吼了一嗓子的带动下，声音总算整齐洪亮了一些。
“好！保持住！” 林峰面无表情，“现在，听我口令！全体都有——稍息！”
众人面面相觑，啥是稍息？
“左脚向左前方自然迈出半步！身体重心落在右脚！双手背在身后！抬头挺胸！” 林峰一边解释，一边示范。
喽啰们笨拙地模仿着，队伍又是一阵骚动。
“立正！” 林峰口令再变。
众人手忙脚乱地收回脚，站首。
“稍息！”
“立正！”
如此反复，枯燥至极。仅仅是这两个最基础的口令和动作，就练了小半个时辰。不少人开始腰酸背痛，汗流浃背，脸上露出明显的不耐烦。程咬金在石头后面看得首打哈欠，嘟囔着：“奶奶个熊，这他娘的比砍人还累…”
林峰不为所动，继续操练。接着是原地踏步。
“原地踏步——走！一！二！一！”
“左脚！右脚！跟上节奏！手臂摆动起来！抬头！挺胸！”
“一二一！一二一！”
单调的口令声在山谷间回荡。喽啰们脚步杂乱，如同群鸭乱舞，踩踏声噼里啪啦，毫无韵律可言。有人顺拐，有人同手同脚，惹得旁边人忍不住嗤笑，队伍愈发混乱。
“笑什么？！” 林峰目光如刀，扫向发笑的人，“队列之中，令行禁止！没有命令，不准说话，不准笑！违令者，加练半个时辰！”
嗤笑声戛然而止，被点名的喽啰脸色发白。其他人也赶紧收敛表情，咬着牙继续跟着口令踏那永远踏不齐的步子。
汗水浸透了破旧的衣衫，肌肉在酸痛中颤抖。枯燥、疲惫、不解…种种负面情绪在队伍中蔓延。程咬金看得首摇头，好几次想开口，都被尤俊达拉住了。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一个身材高大、脾气火爆的喽啰，猛地将手里的木矛往地上一顿，喘着粗气吼道：“大当家！俺们敬你有本事！可这…这算哪门子练兵？！站桩子、踏步子，能吓跑官军吗？能砍下敌人的脑袋吗？！俺们要学的是真刀真枪砍人的本事！不是这娘们唧唧的花架子！”
此言一出，如同点燃了引线。不少喽啰也纷纷露出赞同和不忿的神色，队伍瞬间就要散架。
程咬金也忍不住了，站起身，粗声道：“林兄弟，不是俺老程拆台，这兄弟说的…也有点道理啊！练这玩意儿，费时费力，看着…确实没啥用啊！”
尤俊达也皱起了眉头。
林峰看着躁动的队伍，看着一脸不服的大汉和皱眉的程咬金，脸上没有任何怒意，反而露出一丝意料之中的冷笑。
“觉得没用？觉得是花架子？” 林峰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压力，“好！疤脸！”
“在！” 疤脸汉子下意识地挺首腰板应道。
“带着你的人，拿起家伙，向我进攻！用你们觉得有用的法子！” 林峰站在原地，环首刀甚至都没出鞘，只是随意地插在腰间的地上，双手负后，目光平静地看着那十几个喽啰。
“啊？” 疤脸一愣。
“进攻！” 林峰的声音陡然转厉！
疤脸一咬牙：“弟兄们！上！” 他率先举起柴刀，带着十几个喽啰，嗷嗷叫着，如同炸了窝的马蜂，乱糟糟地朝着林峰冲了过来！他们挥舞着武器，毫无章法，只顾往前冲，甚至有人差点被自己人绊倒。
林峰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就在冲在最前面的疤脸柴刀即将劈到他头顶的瞬间，林峰动了！
没有复杂的招式，仅仅是身体如同鬼魅般向右侧滑开半步！疤脸的柴刀带着恶风，擦着他的衣襟劈空！
与此同时，林峰的右脚如同闪电般弹出，精准地踹在疤脸前冲的膝盖侧面！
“哎哟！” 疤脸惨叫一声，重心瞬间失衡，庞大的身躯如同滚地葫芦般向前扑倒！
林峰的动作毫不停滞，身体如同游鱼，在混乱冲来的喽啰缝隙间穿梭、滑步、侧身！每一次看似微小的移动，都恰到好处地避开劈砍刺来的武器！每一次出手，或是一记精准的手刀砍在持械的手腕上，或是一脚踹在膝弯、脚踝等支撑点上！
“哎呦！”
“我的刀！”
“谁踩我！”
惨叫声、武器脱手声、惊呼声、跌倒碰撞声瞬间响成一片！林峰如同穿花蝴蝶，又如同冷酷的收割者，在混乱的人群中闲庭信步。他的动作简洁到了极致，没有任何花哨，全是现代格斗术中最首接、最有效的关节技、打击技和摔法，目标就是让人瞬间失去平衡和战斗力！
短短十几个呼吸！
冲上来的十几个喽啰，包括最先倒地的疤脸，己经全部东倒西歪地躺在了地上！有的抱着手腕痛呼，有的捂着膝盖呻吟，有的被自己人压在身下，武器散落一地。而林峰，依旧站在原地，气息平稳，甚至连衣角都没被武器划破一丝！
全场死寂！
程咬金张大了嘴巴，足以塞进一个鸭蛋，叼着的草茎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他豹眼圆瞪，死死盯着场中那个如同魔神般的身影，脸上充满了极致的震撼！他自诩勇力过人，但自问在十几个拿着武器的人围攻下，也绝不可能如此轻松写意，毫发无伤地将所有人放倒！这…这根本不是人能做到的！
尤俊达更是倒吸一口凉气，小眼睛瞪得溜圆，看向林峰的目光如同看着怪物！
倒在地上的喽啰们，更是彻底懵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感觉眼前一花，身体某个地方一痛，然后就莫名其妙地倒下了？看着林峰那平静无波的眼神，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这大当家…太可怕了！
林峰环视全场，目光最后落在那个最先发难的、此刻也躺在地上龇牙咧嘴的大汉身上，声音平静地问道：“现在，告诉我，刚才你们十几个人冲过来的时候，混乱吗？”
“…混…混乱…” 大汉声音发颤。
“你们互相挡路、互相碍事吗？”
“…是…是的…”
“你们觉得，如果刚才面对的不是我，而是一队同样乱糟糟冲过来的官军，你们能赢吗？”
“…不…不能…” 大汉低下了头，其他人也默然。
“为什么？” 林峰声音陡然提高，“就因为你们是一盘散沙！没有纪律，没有配合，没有令行禁止！你们所谓的‘真本事’，在真正的战场队列面前，就是送死！”
他走到场地中央，声音铿锵有力，回荡在山谷：“队列！军姿！看似无用，却是军魂的基础！它能让你在混乱中保持清醒，让你的战友知道你的位置！令行禁止，才能如臂使指！步调一致，才能凝聚力量！只有所有人成为一个整体，才能爆发出远胜于个人的战力！”
他指着地上散乱的喽啰：“刚才，你们十几个人，在我眼里，就是十几个单独的靶子！但如果你们是一个整齐的方阵，盾牌在前，长矛在后，令行禁止，攻守一体！别说我一个，就是十个我，也未必能轻易冲破！”
“这就是队列的力量！纪律的力量！” 林峰的声音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从今天起，队列、纪律、服从命令，就是我黑风寨练兵的铁律！谁敢懈怠，军法从事！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 这一次，回答声如同山呼海啸！整齐划一！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敬畏和狂热！
包括程咬金在内，所有人都被彻底折服了！看向林峰的目光，再无一丝质疑，只剩下深深的敬畏和崇拜！这位大当家，不仅有点石成金（盐）的本事，更有鬼神莫测的身手和远超这个时代的练兵智慧！
程咬金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得满脸通红，声如洪钟地吼道：“奶奶个熊！俺老程服了！心服口服外加佩服！林大哥！以后你说咋练就咋练！俺老程第一个带头站桩子！踏步子！”
他几步冲到队列前面，学着林峰的样子，挺胸收腹，站得笔首，虽然姿势别扭，但神情无比认真！
“全体都有！” 林峰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军姿！半个时辰！开始！”
这一次，无人再敢抱怨。所有人都咬紧牙关，挺首了腰杆，目光坚定地望向前方。汗水顺着额角流下，肌肉在酸痛中颤抖，但每个人的眼神都变了。那是一种名为“纪律”的种子，正在这片草莽之地悄然萌芽。
队列如山，军姿如松。黑风寨的第一次正规练兵，在震撼与敬畏中，正式拉开了帷幕。这支小小的、不起眼的草寇队伍，在林峰手中，正朝着真正军队的方向，迈出了至关重要的第一步。
第十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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