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杀!杀!”
震天的怒吼在山谷间久久回荡,如同挣脱枷锁的困兽发出的第一声咆哮。群情激愤,刀矛如林,指向灰暗的天空。反旗己竖,再无退路!
林峰站在洞口高处,感受着脚下岩石传来的震动和众人灼热的目光。这股被逼出来的血勇之气弥足珍贵,但作为首领,他必须立刻将这股怒火转化为切实的战斗力。
“程二哥!” 林峰的声音压下喧嚣。
“在!” 程咬金手持幽蓝板斧,踏前一步,声如洪钟,脸上横肉因激动而颤抖。
“你带疤脸和所有能战之人,立刻清点所有新铸兵器!环首刀、矛头,优先配发!没有兵器的,削尖木棍,准备石块!检查所有防御工事!寨前壕沟加深!拒马加固!滚木礌石,给我堆满隘口!天黑之前,我要看到山寨固若金汤!”
“得令!” 程咬金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吼,“疤脸!带人跟我来!搬石头!砍木头!挖深沟!他娘的,让狗官军有来无回!” 他如同人形推土机,率先冲向寨前狭窄的入口处。
“尤先生!” 林峰目光转向尤俊达。
“老朽在!” 尤俊达连忙躬身,小眼睛里闪烁着精光。
“你心思缜密,负责后勤!清点所有存粮、存盐、存水!将妇孺(孙老汉和小丫)转移到山洞最深处安全地带!准备止血草药、干净布条、担架!此战必有伤亡,救治之事,不容有失!”
“大当家放心!老朽定当竭尽全力!” 尤俊达肃然领命,立刻招呼几个相对瘦弱的喽啰开始清点物资,布置安全区。
“其余人等!” 林峰目光扫过剩下的喽啰,“跟我来!我教你们布置最后一道防线!”
林峰带着十几个喽啰来到寨前入口后方的一片相对平坦的坡地。这里是从山下通往山寨的必经之路,相对开阔,一旦官军突破前方隘口,这里将是最后的缓冲地带,也是伏击的理想位置。
“挖坑!” 林峰指着地面,“深一尺,宽半尺,间隔三步一个!要隐蔽!” 他一边说,一边用环首刀在地上划出标记。
喽啰们虽然不解,但无人质疑,立刻挥舞着简陋的工具开始挖掘。很快,几十个浅坑如同棋盘般布满了这片坡地。
“去找硝石!” 林峰对两个喽啰吩咐,“就是那种白色、尝起来发凉的石头!附近山洞或者潮湿的岩壁上可能有!越多越好!还有硫磺!黄色的、有臭鸡蛋味的石头!也去找!还有木炭粉!快!”
硝石?硫磺?众人更加茫然,但还是立刻分头去找。黑风寨附近山洞不少,硝石(天然硝)并不难找。硫磺相对稀少,但也找到了一些。木炭粉更是现成。
材料备齐,林峰亲自动手。他指挥喽啰将硝石、硫磺、木炭粉按大致比例混合(受限于纯度,无法精确),小心地倒入那些浅坑中,上面覆盖一层薄土伪装。然后,在坑底埋入一根中空的竹管,竹管里塞入浸透油脂的麻绳作为引信,引信另一端延伸出来,隐藏在草丛中。
“大当家…这是…” 一个喽啰看着这奇怪的布置,忍不住问道。
“这叫‘地火雷’。” 林峰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给官军准备的开胃小菜!记住,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靠近这里!更不准带任何火星!”
看着林峰郑重的神色,喽啰们虽然不明所以,但都凛然遵命。
整个黑风寨如同一个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叮叮当当加固工事的声音、搬运石木的号子声、挖掘陷阱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汗水浸透了每个人的衣衫,但没有人抱怨。死亡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逼迫着每一个人爆发出全部的潜能。
程咬金赤着上身,挥舞着巨大的板斧砍伐着碗口粗的硬木,制作拒马和滚木,如同不知疲倦的巨兽。疤脸带着人将新磨好的环首刀分发下去,喽啰们抚摸着冰冷锋利的刀刃,眼中充满了对新兵器的喜爱和即将到来的战斗的渴望。
夕阳西下,将山寨染上一层血色。最后的防御工事终于完成。寨前入口被一道深沟和两重粗大拒马封锁,两侧陡峭的山壁上堆满了随时可以推下的滚木礌石。隘口狭窄,仅容数人并行,易守难攻。后方坡地上,那几十个伪装好的“地火雷”陷阱静静蛰伏。
林峰站在加固后的寨墙上(用原木和石块垒砌的矮墙),环视着这片被他亲手武装起来的堡垒。纪律、精钢兵器、地利、还有那超越时代的“秘密武器”,这是他手中的全部筹码。
“报——!” 远处山梁上,负责瞭望的喽啰发出凄厉的预警,“官军!好多官军!打着东郡鹰扬府的旗号!离山寨不足十里了!”
该来的,终于来了!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刚刚平息的紧张气氛瞬间拉满!程咬金提着板斧跃上寨墙,尤俊达也紧张地跟了上来。
只见山下蜿蜒的山道上,尘土飞扬!一支约两百人的队伍正快速向山寨逼近!队伍前方是十几名骑着战马、身着皮甲、手持长槊的骑兵斥候。后面跟着黑压压一片步兵,穿着隋军制式的绛红色号衣,手持长矛或腰刀,打着“东郡鹰扬府”和“剿匪”的旗帜。队伍中还有几架简陋的云梯和撞木,显然是有备而来。阳光照在矛尖和盔甲上,反射出冰冷的寒光,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他娘的!来得真快!” 程咬金啐了一口,紧了紧手中的板斧,“看旗号,是鹰扬郎将张须陀那个王八蛋手下的兵!这老小子心黑手狠,不好对付!”
尤俊达脸色发白:“两百多人…装备精良…我们…我们只有不到三十人…”
恐惧再次悄然爬上一些喽啰的心头,握着兵器的手开始微微发抖。人数的绝对劣势如同一座大山压在众人心头。
林峰却面沉如水,眼神锐利地扫视着逼近的官军阵型。他看到了骑兵的骄横,步兵的疲惫(长途奔袭),更看到了对方将领(一个骑在马上、顶盔掼甲的军官)眼中那种剿灭“流寇”的轻蔑和不耐烦。
“慌什么!” 林峰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瞬间压下了骚动,“他们人多又如何?不过是仗着人多势众的乌合之众!你们看看他们,队形松散,骑兵步兵脱节,将领骄横轻敌!而我们,有精钢打造的利刃,有坚固的工事,有险要的地形,更有——死战到底的决心!”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环首刀,刀锋在夕阳下闪烁着幽蓝的寒光,首指山下滚滚而来的烟尘,声音如同金戈交鸣,响彻山寨:
“弟兄们!暴隋的走狗来了!他们要抓我们去辽东填沟壑!要踏平我们的家园!要抢走我们的盐!我们的钢!我们的活路!”
“告诉我!你们手中的刀,是干什么用的?!”
“杀——!” 程咬金第一个怒吼响应!
“杀!杀!杀!” 疤脸和喽啰们被彻底点燃,血性冲垮了恐惧,吼声震天!
林峰刀锋前指,目光如炬,下达了第一道战斗命令:
“弓弩手准备(山寨有几张简陋猎弓)!听我号令!程二哥,带刀盾手(临时用木板加皮革做的简易盾)守第一道拒马!疤脸,带长矛手(新铸矛头装的长木杆)居后策应!尤先生,带人守滚木礌石!”
“其他人,随我——守第二道防线!” 他的目光,投向了那片埋藏着“地火雷”的坡地,那里,将是埋葬官军前锋的坟场!
“遵令!” 所有人轰然应诺,迅速各就各位!紧张、肃杀、混合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惨烈气息,弥漫在黑风寨的上空。夕阳如血,映照着寨墙上那一张张决绝的面孔,和那面刚刚竖起、在风中猎猎作响的简陋反旗!
拒征立旗的第一战,即将在这深山中,以血与火的方式拉开序幕!
第十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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