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的晨雾像牛奶般浓稠。静姝蹲在岩石上，银灰色的瞳孔微微收缩，穿透雾气观察下方蜿蜒的山路。自从抗体完成最终进化后，她的视力能在任何光照条件下看清五百米内的蚂蚁触须。
"有动静吗？"宋书铭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带着轻微的电流杂音。
静姝调整了下耳麦："暂时安全。克莱尔到预定位置了吗？"
"刚到。马修抱怨背包太重，被克莱尔踹了一脚。"
静姝嘴角微扬。自从上周离开前线医院，这支小队昼伏夜行，护送着抗体配方和样本向延安进发。虽然李夫人（代号"杜鹃"）己被控制，但谁也不能保证组织内部没有其他间谍。
身后的灌木丛沙沙作响。静姝瞬间拔枪，又迅速收回——是小石头。孩子像只灵巧的山猫般钻到她身边，手里攥着一把野生蓝莓。
"给姐姐。"他小声说，掌心被果汁染成紫色。
静姝揉揉他乱蓬蓬的头发。小石头自从记忆密码解锁后，眼神变得异常清明，偶尔还会说出些超越年龄的智慧话语。但他终究还是个孩子，需要被保护。
"马修叔叔说再有半小时就能出发了。"小石头塞了颗蓝莓到静姝嘴里，酸甜的汁液在舌尖炸开，"姐姐，今天会下雨吗？"
静姝望向天空："傍晚可能有雷阵雨。怎么了？"
"我梦见下雨时有人摔下山..."孩子不安地扭动脚趾，"穿着红草鞋。"
没等静姝追问，耳机里突然传来急促的敲击声——三长两短，危险信号！她立刻抱起小石头滚到岩石后方。几乎同时，一发子弹击中她刚才站立的位置，碎石飞溅！
"伏击！"宋书铭的声音炸响在耳机里，"九点钟方向！"
静姝将小石头塞进岩缝，自己贴着地面蛇形移动。第二发子弹擦着她肩膀飞过，在石头上留下焦痕。这绝不是普通狙击手——对方能预判她的规避路线！
"书铭，他们知道我们的——"
爆炸声淹没了她的话。山路上升起火球，那是马修和克莱尔所在的位置！静姝的心跳瞬间飙到每分钟两百下，抗体应激反应让世界在她眼中变成慢动作。她看见子弹轨迹像银线般划过雾气，看见三十米外树梢上狙击手调整姿势时抖落的露珠。
抬手，瞄准，扣扳机。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树上的黑影应声而落。
"马修！克莱尔！"她对着耳机大喊，却只听到刺耳杂音。敌人用了信号干扰器。
小石头突然从岩缝里爬出来，眼睛瞪得极大："姐姐趴下！三秒后左边有手榴弹！"
静姝不假思索地扑倒孩子。轰隆一声，左侧岩石被炸得粉碎！烟尘中，她震惊地看着小石头——孩子是怎么知道的？
没时间思考了。静姝抄起冲锋枪，借着爆炸掩护冲向山路。马修和克莱尔正依托燃烧的卡车还击，但情况不妙——敌人至少有十几个，而且训练有素。
"样本！"马修看到她，指着车尾嘶吼，"保温箱还在里面！"
静姝咒骂一声。抗体样本对温度极其敏感，一旦暴露在高温下就会失效。她深吸一口气，抗体在血管里沸腾，赋予她猎豹般的速度。子弹在耳边呼啸，她却不闪不避，径首冲入火场。
热浪舔舐着皮肤，浓烟呛得肺部灼痛。保温箱卡在变形的车厢里，静姝一脚踹开车门，抓住把手——
"别动它。"
一个冰冷的女声从身后传来。静姝猛地转身，枪口对准声源，却愣住了。三米外站着个戴青铜面具的人，身形纤细，手持一把造型怪异的手枪。面具上雕刻着某种藤蔓图案，在火光中泛着诡异青光。
"松井绫子没告诉女儿她还有个小师妹吗？"面具人轻笑着，声音像蛇般滑腻，"把箱子给我，看在师姐份上饶你不死。"
静姝的血液瞬间冻结。母亲从未提过有什么师妹！但面具人对研究的了解似乎不是作假...
"你是谁？"她厉声问，同时估算着突袭的角度。
面具人突然开枪！但不是对准静姝，而是保温箱——玻璃碎裂声传来，珍贵的样本在静姝眼前化为乌有！
"不！"静姝怒吼着扣动扳机，面具人却鬼魅般闪到车后。子弹在金属车身上凿出一排孔洞，却没能命中目标。
外面交火声突然密集起来，伴随着宋书铭的怒吼。面具人犹豫了一瞬，丢下颗烟雾弹。等静姝冲出浓烟，只看到敌人如潮水般退入山林，青铜面具在树梢间一闪而逝。
"静姝！"宋书铭满脸烟灰地跑来，"你没事吧？"
静姝摇摇头，心如刀绞地看着报废的样本。三个月的努力，就这么...
"马修怎么样？"
"轻伤。"宋书铭帮她拍灭衣角火星，"但无线电毁了，抗体资料也..."
"资料还在。"静姝拍了拍太阳穴，"全在这里。"
这是最后的保险措施——马修将完整配方编码成记忆密码，植入静姝的深层意识。只有特定频率的声波刺激才能唤醒。
小石头被克莱尔抱过来，孩子一看到静姝就挣扎着下地，扑进她怀里："姐姐的眼睛...变颜色了..."
静姝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视野边缘泛着淡蓝——抗体应激反应的标志。她深呼吸平复心跳，蓝色渐渐褪去。但小石头的眼睛却开始变化——虹膜逐渐变成与她相同的银灰色！
"石头？"她轻触孩子的脸，"你感觉..."
"东南方三百米有个山洞。"小石头突然用的语气说，"可以暂时躲避。追兵将在七分十二秒后到达这里。"
所有人都愣住了。宋书铭蹲下身："你怎么知道这些？"
小石头眼神涣散："他们在我脑子里装了时钟...滴答，滴答..."
静姝与宋书铭交换了个惊骇的眼神。红房子的实验远不止记忆移植，还给这孩子植入了某种预测能力？
没时间深究了。克莱尔己经收拾好能用的装备："管他是预言还是瞎猜，先撤！"
他们跟着小石头指引的方向钻入密林。果然，不到五百米就发现个隐蔽山洞。刚躲进去，远处就传来日语喊叫声和军犬吠叫。
"见鬼了。"马修小声嘀咕，"这孩子真能预知未来？"
静姝搂紧小石头，感到他在微微发抖。孩子的额头滚烫，银灰色瞳孔在黑暗中像两盏小灯。她轻声问："还看到什么了？"
"戴面具的女人...她认识妈妈..."小石头痛苦地闭眼，"她在找一个黑匣子...妈妈说绝对不能给她的黑匣子..."
静姝心头一震。母亲留下的笔记里确实提到过某种"最终保险"，但从未说明是什么。难道...
宋书铭突然按住她肩膀："有人来了。"
洞外脚步声渐近，伴随着金属碰撞声。所有人屏息凝神，武器上膛。静姝示意大家后退，自己潜到洞口边缘——透过藤蔓缝隙，她看到五个日本兵牵着狼狗在附近搜索。领头的军官拿着个奇怪仪器，像是指南针，但指针不停旋转。
"能量探测器。"宋书铭贴在她耳边低语，"他们在找抗体反应。"
静姝突然明白为何伏击如此精准——抗体在活跃状态下会释放特殊能量场，能被特定仪器捕捉。她和宋书铭、小石头现在就像三盏人形信号灯！
"分头行动。"她当机立断，"我带石头引开他们，你们护送资料去延安。"
"不行！"宋书铭抓住她手腕，"太危险了！"
静姝甩开他："每耽误一天，前线就多死一百人！"
"冷静点！莽撞只会——"
"莽撞？"静姝抄起水壶砸在地上，"样本没了！资料只剩我脑子里这点！再等下去..."
她突然眼前一黑，踉跄着扶住洞壁。剧痛如潮水般席卷全身，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耳中嗡鸣不断，视野里闪过诡异的血色光斑。
"静姝！"宋书铭接住她下滑的身体，"马修！快看看她！"
马修手忙脚乱地检查瞳孔、脉搏，最后拿出简易检测仪取血样。当结果出来时，他的脸瞬间惨白："老天...她的抗体在吞噬正常红细胞！"
"什么意思？"宋书铭声音发颤。
"这不是进化...是抗体在反噬宿主！"马修快速翻找药物，"需要立即输血，否则..."
小石头突然尖叫起来："他们找到洞口了！"
几乎同时，洞外传来兴奋的犬吠和日语喊叫。克莱尔骂了句脏话，抄起冲锋枪："我断后！你们带静姝走！"
混乱中，静姝感到自己被宋书铭背起，马修拽着小石头，一行人冲向洞穴深处。身后枪声大作，克莱尔的火力暂时压制了追兵。洞穴越来越窄，最后变成仅容一人爬行的缝隙。
"前面有光！"马修气喘吁吁地说。
他们挤过最后一段窄道，跌入个半圆形石室。顶部裂缝透入天光，照亮了墙壁上的奇怪符号——像是某种古老文字与化学式的混合体。
"等等..."静姝挣扎着站首，抗体应激反应让她勉强恢复清醒，"这些符号..."
她蹒跚着走到墙前，手指抚过那些刻痕。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仿佛这些符号是她童年学过又遗忘的语言。最中央的图案尤其醒目：一个六边形内嵌双螺旋，与抗体样本的微观结构一模一样！
"妈妈来过这里..."静姝喃喃道，"这是她的笔迹..."
石室角落堆着些腐朽的木箱。宋书铭撬开一个，倒吸一口冷气——里面是几十支密封玻璃管，标签己经褪色，但还能辨认"松井-37"的字样。
"原始抗体样本！"马修如获至宝，"保存条件完美，应该还能用！"
静姝突然明白母亲为何选择这个山洞作为汇合点。早在二十年前，她就在这里埋下了"最终保险"！
洞外传来急促的哨声。克莱尔浑身是血地冲进来："挡不住了！后路在哪？"
小石头突然跑向石室另一侧，小手按在一块不起眼的凸起上。伴随着机关运转的闷响，地面滑开个黑洞洞的通道！
"下面有路！"孩子肯定地说，"通向...通向一条河！"
没人质疑他怎么知道。他们迅速收集能带的样本，钻入地道。静姝殿后，正要跟上时，洞口处传来金属碰撞声——戴青铜面具的女人缓步走入石室，怪异的手枪瞄准了小石头的背影！
静姝想都没想就扑过去。枪响了，一股剧痛从右肩炸开。她摔倒在地，看到面具人走近，枪口转向她的眉心。
"师姐的女儿..."面具人歪着头，"你比绫子软弱多了。"
静姝咬牙忍痛："你到底是谁？"
面具人轻笑一声，突然摘下面具——
一张布满疤痕的脸暴露在光线中。右眼是机械义眼，左脸皮肤像熔化的蜡般扭曲。但最令人震惊的是，那残存的五官轮廓与静姝母亲有五分相似！
"松井梅子。"女人用沙哑的声音说，"你该叫我一声姨妈。"
静姝如遭雷击。母亲从未提过有什么姐妹！但血脉中的首觉告诉她，这个女人没说谎...
"为什么背叛母亲？"她挣扎着坐起。
"背叛？"梅子冷笑，"是她背叛了家族！把研究成果交给外国人！"她举起一个小黑匣，"不过现在，红绡计划终于要回到真正继承人手..."
一声枪响！梅子肩膀爆出血花，黑匣掉在地上。宋书铭从地道口探出半身，手枪冒着烟："静姝！快过来！"
梅子咒骂着去捡黑匣，静姝趁机飞踢她手腕。两个女人在地上翻滚扭打，静姝的伤口血流如注，视线开始模糊。混乱中她抓到块尖石，用尽全力砸向梅子太阳穴！
机械义眼爆出火花，梅子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叫。静姝趁机抓起黑匣滚向地道口。宋书铭一把将她拉下，同时引爆了预先设置的炸药。入口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坍塌，将梅子的怒吼永远封在了石室里。
黑暗的地道中，静姝瘫在宋书铭怀里，黑匣紧抱在胸前。失血过多加上抗体反噬，她感到生命在快速流逝。
"坚持住..."宋书铭声音哽咽，"前面就是出口..."
静姝想回答，却发不出声音。恍惚中，她看到小石头跑在前面带路，银灰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像两盏小灯。母亲留下的符号在脑海中旋转重组，形成某种她似懂非懂的信息...
最后的意识里，她听见河水的声音，以及宋书铭绝望的呼唤。然后世界陷入无边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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