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最终停在一片散发着浓烈恶臭的垃圾堆旁。这里是九龙城寨的流放地,汇聚着最底层的渣滓、瘾君子和无处可去的流浪汉。
污水横流,蚊蝇肆虐,呻吟和咒骂声在黑暗中此起彼伏。
傅启舟推开车门,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扑面而来。他高大的身影矗立在昏暗的路灯下,如同降临地狱的审判者。
纪楠也跟着下了车,月白色的旗袍在污秽的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圣洁得刺眼。
傅启舟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锥,死死钉在垃圾堆旁一个蠕动的黑影上。
那是一个人。一个曾经衣着光鲜、人模狗样的傅家老爷,傅淮生。
此刻的他,像一滩真正的烂泥,趴在散发着馊水和排泄物味道的泥泞里。昂贵的西装早己成了破布条,沾满了污秽。
他的双手双脚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手筋脚筋被尽数挑断,彻底成了废人!
曾经保养得宜的脸庞布满污垢和伤痕,眼窝深陷,眼神浑浊疯狂,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发出嗬嗬的怪笑:
“嗬嗬…我是…傅家少爷…傅淮生…我爹是傅靖康…傅家…是我的…都是我的…你们这些贱民…滚开…滚开…”
他时而癫狂大笑,时而对着空气挥舞着毫无知觉的手臂,口水混合着污物流淌下来,恶臭难当。
傅启舟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却又异常沉重地走向他。他的脚步踩在污水中,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如同死神的鼓点,敲在傅淮生混沌的意识里。
傅淮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浑浊的眼睛茫然地抬起,当看清逆着昏暗灯光走来的、那个挺拔如松的身影时——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划破夜空!傅淮生如同见了最恐怖的恶鬼,身体疯狂地向后蠕动着,沾满污秽的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扭曲的怨毒!
“不…不可能!你是鬼!你是鬼!!”
他嘶吼着,声音破锣般刺耳,
“你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站起来?!你早该死了!你出生的时候我就该掐死你!
你这个孽种!野种!你该死!你和你那个贱人妈都该死!你们毁了我!毁了傅家!”
他歇斯底里地咒骂着,用尽世间最恶毒的语言,要将积压了二十多年的怨恨和恐惧全部倾泻出来。
傅启舟在他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生身父亲,这个将他母亲推向深渊、默许他残疾中毒、恨不得他死的男人。
路灯的光线勾勒出傅启舟冷硬如雕塑的侧脸线条,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赤红如血,翻涌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恨意和一种…近乎空洞的悲凉。
“弄死我?”
傅启舟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器,每一个字都浸满了冰冷的嘲讽和无尽的痛苦,
“你爹同意吗?哈哈……”
他突然发出一串短促而癫狂的笑声,笑声在寂静的垃圾堆旁回荡,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绝望。
“我的好父亲…傅淮生…你忘了?”
他缓缓蹲下身,与傅淮生平视,距离近得能闻到对方身上令人作呕的恶臭,声音却如同情人间的低语,冰冷刺骨,
“我的存在,就是你爹——傅靖康那个老畜生,他亲生儿媳的铁证!是你头顶那顶永远摘不掉的绿帽子的耻辱印记!
他怎么会同意你弄死我?他得留着这个孙子,来掩盖他那禽兽不如的罪行啊!哈哈哈……”
傅启舟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眼泪却不受控制地从他赤红的眼眶中汹涌而出!
那不是悲伤的泪,是极致的恨意、是滔天的屈辱、是灵魂被撕裂的痛苦凝聚成的血泪!
他笑着,指着自己,又指着如同蛆虫般蠕动的傅淮生:
“你看…多可笑?我们这对父子…一个是犯的孽种,一个是被戴了绿帽子还不敢吭声的活王八…哈哈哈…傅家?
好一个清清白白、高高在上的傅家!全他妈是烂在根子里的蛆虫!臭不可闻!”
他的情绪彻底失控,积压了二十多年的黑暗如同决堤的洪水,将他彻底淹没!
他猛地伸手,死死揪住傅淮生油腻肮脏的衣领,将他那张扭曲惊恐的脸拉到自己面前,眼神疯狂得像要将他生吞活剥!
纪楠站在几步之外,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夜风吹动她月白色的旗袍下摆,如同淤泥中唯一盛开的莲。
她看着傅启舟的疯狂,看着他的眼泪,看着他灵魂深处那道深可见骨、从未愈合的伤疤被血淋淋地撕开。
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在污浊的空气中显得格外空灵:
“执念太深,终成心魔。”
这句话像是一道清泉,让陷入癫狂边缘的傅启舟动作猛地一滞。他揪着傅淮生的手微微松开,赤红的眼睛茫然地转向纪楠。
纪楠朝他走了过去,步履从容,脚下不是污秽的泥泞,而是洁净的莲台。
她走到傅启舟身边,伸出那只莹白如玉、不染尘埃的手,轻轻搭在他因为极度用力而剧烈颤抖的手臂上。
“回去吧。”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楠儿……”
傅启舟看着她,看着她在污秽地狱中依旧纤尘不染的容颜,看着她那双清澈眼眸中倒映出的、自己此刻狼狈疯狂、如同恶鬼般的影子。
一股巨大的、从未有过的脆弱和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他害怕!害怕自己这副从地狱爬出来的肮脏模样,会玷污了她!
害怕自己满手的血腥和刻骨的仇恨,会让她厌恶、让她远离!
“楠儿~”
他猛地松开傅淮生,任由那个烂泥般的人摔回污秽里。
他转过身,高大的身躯带着一种孤狼般的无助和绝望,在纪楠面前微微弯下,然后,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紧紧地抱住了纪楠!
他的手臂如同铁箍,将她纤细的身体深深嵌入自己滚烫的胸膛,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碎!
他的头深深埋在她的颈窝,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肌肤上,带着滚烫的湿意。
纪楠的身体瞬间僵硬!作为太初玄门的老祖,她早己习惯与人保持距离,肢体接触更是禁忌。
傅启舟这突如其来的、带着毁灭性力量的拥抱,让她千年不变的道心都为之震颤!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下那颗心脏疯狂擂动的绝望和悲伤,感受到他全身肌肉的紧绷和颤抖。
“你嫌弃我脏吗?”
傅启舟的声音闷闷地从她颈窝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深入骨髓的自厌与卑微,破碎得不成样子,
“我是他们傅家…最肮脏的孽种…我身上流着那个老畜生的血…我手上沾满了傅家的血…我…我从里到外都是脏的…楠儿…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呜咽。
一滴滚烫的、饱含着无尽痛苦、屈辱和恐惧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滑落,重重地砸在纪楠纤细白皙的脖颈上!
那滚烫的触感,如同烙印,瞬间灼穿了纪楠冰封千年的心防!
她僵首的身体,在感受到那滴滚烫泪水的瞬间,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颈窝传来的湿意和男人压抑到极致的呜咽,是她漫长生命中从未体验过的冲击。
玄门老祖守真,算天算地,洞悉人心,却独独对这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赤裸裸的脆弱与依赖感到…无措。
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污秽的垃圾堆旁,绝望的呜咽,男人滚烫的泪,女人僵硬的脊背,构成一幅极致反差又惊心动魄的画面。
终于,在那令人窒息的拥抱和滚烫泪水的双重冲击下,纪楠做出了一个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动作。
她那只从未主动触碰过他人的、象征着玄门至高无上力量的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僵硬的笨拙,抬了起来。
然后,轻轻地、试探性地,落在了傅启舟剧烈起伏、紧绷如铁的宽阔背脊上。
一下。
又一下。
如同安抚受惊的幼兽,带着一种生涩的、不熟练的温柔。
这个动作,耗尽了玄门老祖此生最大的勇气。
她的声音响起,依旧清冷,却融化了万载寒冰,带着一种洞穿轮回的苍茫与平静,清晰地传入傅启舟濒临崩溃的灵魂深处:
“每个人来到这人世间,都有他的宿命,有他必须完成的使命。”
她顿了顿,那只僵硬拍抚的手并未停下,继续说道:
“你的出生,非你所愿;你的遭遇,非你所求。但这副皮囊,这身血脉,并非你灵魂的全部。脏的是人心,是罪孽,不是你傅启舟本身。”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力量,如同梵音涤荡:
“那些加诸于你和你母亲身上的罪孽,自有天道清算。傅淮生匍匐于此,生不如死,便是他应得的报应。
傅靖康囚于老宅,日夜受良知啃噬,亦是他的业障。你无需再让自己的双手,沾染他们的污秽。”
纪楠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傅启舟颤抖的肩膀,望向了虚无的远方,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悲悯:
“你的使命,不在于沉溺于复仇的泥沼,将自己也变成深渊的一部分。而在于…挣脱这宿命的枷锁,向前看。”
她最后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背脊,动作依旧生疏,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都过去了,傅启舟。”
“都…过去了…”
傅启舟埋在她颈窝的头颅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如同受伤野兽最后的哀鸣。
纪楠的话语,如同最纯净的甘霖,冲刷着他被仇恨和污秽浸染了二十多年的灵魂。
那生涩却坚定的拍抚,更是击溃了他最后的心防。
他死死地抱着她,仿佛要将自己整个灵魂都融入她的骨血,汲取那份冰冷外表下透出的、足以救赎一切的力量。
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浸湿了纪楠颈侧的衣料,不再是绝望的控诉,而是一种宣泄,一种…被理解的、巨大的委屈和终于寻得依靠的软弱。
纪楠僵硬地维持着这个拥抱,任由他发泄。颈侧的湿意温热而粘腻,男人滚烫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熨烫着她的皮肤,强壮有力的心跳隔着胸腔撞击着她的感知。
这一切都如此陌生,如此强烈地冲击着她固有的界限。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傅启舟灵魂深处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在无声地嘶吼、愈合、又撕裂…周而复始。
她心中再次无声叹息:
【执念深种,心魔缠身。】
但这一次,叹息中似乎多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傅启舟的颤抖和呜咽渐渐平息,只剩下沉重而压抑的呼吸。
他依旧紧紧抱着纪楠,不肯松手,仿佛一松手,这唯一的浮木就会消失,他又将坠入无边的黑暗。
“楠儿…”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鼻音,闷闷地响起,
“别推开我…求你…”
卑微到了尘埃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惧。
纪楠没有回答。她只是微微动了动被箍得有些发麻的身体,那只落在他背上的手,终于不再僵硬地拍抚,而是极其轻微地…收拢了一点,掌心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贴在了他滚烫的皮肤上。
这个细微的动作,如同无声的赦令。
傅启舟紧绷到极致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气,猛地一松,整个人几乎在纪楠身上,将头更深地埋进她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那股清冽如雪、能净化一切污秽的冷香。
这香气,此刻成了他唯一的救赎。
纪楠承受着他全身的重量,身形依旧挺拔如竹,没有半分摇晃。
她抬眼,目光平静地扫过瘫在污秽中、眼神呆滞空洞、被刚才一幕彻底抽走了灵魂的傅淮生,又扫过不远处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的司机。
“回去。”
她再次开口,声音清冷依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是对司机说,也是对挂在自己身上的傅启舟说。
司机如蒙大赦,连忙小跑着拉开车门。
傅启舟这才恋恋不舍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纪楠。
他抬起头,眼睛红肿,脸上泪痕未干,混合着污秽环境的灰尘,显得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半分冷面阎罗的威风?
活脱脱一个刚被主人安抚好的、哭花了脸的大型犬。
他看着纪楠月白色旗袍上被自己泪水洇湿的痕迹,以及颈侧那明显的湿痕,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和心疼,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去擦。
纪楠却微微侧身,避开了他的手,径自走向车门,声音淡淡传来:
“无妨。”
傅启舟的手僵在半空,看着纪楠清冷的背影,再看看自己沾着泪水和污迹的手,眼底闪过一丝自厌,随即又化为更深的依赖。
他连忙跟上去,在纪楠坐进车里后,自己也迅速钻了进去,挨着她坐下,虽然不敢再像刚才那样放肆紧贴,但身体依旧下意识地偏向她,目光如同黏在她身上一般,充满了劫后余生的依恋和一种失而复得的惶恐。
车子再次启动,驶离这片人间地狱。车厢内一片寂静。
傅启舟靠在椅背上,闭着眼,耗尽了所有力气。他苍白的脸上泪痕犹在,紧抿的薄唇却不再颤抖。
纪楠刚才的话语,如同烙印般刻在他心上——
“你的使命,在于挣脱宿命的枷锁,向前看。”
“都过去了。”
虽然心魔不可能一夜消散,那深入骨髓的恨意也不可能完全抹除,但纪楠那生涩的拥抱、平静的话语、还有那无声的默许,允许他靠在身边,如同一道强光,第一次真正照进了他灵魂最黑暗的角落,给了他一个…喘息的可能,一个向前看的理由。
他悄悄睁开一丝眼缝,贪婪地看着身边闭目养神的纪楠。
月白色的旗袍衬得她脖颈修长如玉,那处被自己泪水浸湿的痕迹,像一枚独特的勋章,烙印在他心头。
他心底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情绪——感激、依恋、占有欲、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决心:他的命是她的!他的灵魂也是她的!
从今往后,他只为她而活!为她扫清一切障碍!成为她手中最锋利的刀!谁敢觊觎她、伤害她,他必让对方坠入比傅淮生此刻更绝望万倍的深渊!
而纪楠,看似闭目养神,灵台却并非一片清明。
颈侧残留的湿意和男人滚烫的温度,如同挥之不去的烙印。她指尖无意识地在真丝旗袍上了一下,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傅启舟背脊紧绷肌肉的触感。
【凡俗之情,扰人心神。】
她心中再次默念清心咒,试图驱散那陌生的悸动和…一丝微不可察的滞涩感。
安慰他人,尤其是用肢体去安慰…这超出了玄门老祖的经验范畴。那滴滚烫的泪,带着奇异的温度,穿透了她冰封的道心,留下了一道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
千年道行,似乎在这个污秽的夜晚,在这个绝望男人的拥抱和眼泪中,裂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
缝隙之外,是她从未认真审视过的、属于“纪楠”这个十九岁凡俗少女的情感世界。
反差感在归途的车厢内达到了极致:
他是血债累累、令人闻风丧胆的恶龙,却在她面前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眼神依恋如雏鸟。
她是超然物外、清冷如仙的玄门老祖,却被他强行拉入凡尘的污秽,生涩地给予了一个拥抱和一句“向前看”。
他满身戾气与绝望,却因她一句话而找到了救赎的光。
她心如止水千年,却因他一滴泪而道心微澜。
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因这极致的反差与碰撞,悄然改变了方向。傅启舟的疯狂执念,找到了新的锚点——纪楠。
而纪楠的仙途之上,似乎也注定要沾染上这抹浓烈到化不开的凡尘羁绊。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穿七零,玄门活祖宗带妈红爆香城(http://www.220book.com/book/T9UB/)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