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安全区的内部通道永远充斥着一种低沉的嗡鸣，是通风系统、是能量管道、是无数生命在钢铁堡垒中挣扎求生的背景音。王科沉重的金属脚步声融入其中，刚从C区废料场“饱餐”一顿归来。装甲表面沾染着新鲜的油污和金属粉末，视觉传感器里幽蓝的光芒似乎都比平时亮了几分。
【能量储备：67% ↑…装甲完整度：78%（自修复效率提升）…武器模块充能：85%…】
【金属同化效率：提升12.3%。核心强化度：微弱提升。】
【警告：外部装甲沾染非生物兼容污染物。建议清洁。】
“清洁”这个指令在王科的逻辑核心里优先级很低。他更在意的是能量储备的上涨和装甲修复的进度。刚走到通往医疗区的岔路口，一个元气满满又带着点戏谑的声音从侧面传来：
“哟！铁皮饭桶！看你这油光水滑的，C区的废铜烂铁味道不错吧？”
苏婉儿斜倚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手里捏着一个红色的、印着褪色商标的铝罐，脸上挂着标志性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她晃了晃手里的罐子，发出液体晃动的声响。
“看！姐姐我搞到了什么好东西！”她得意地挑眉，“冰镇的！冒着凉气的！肥宅快乐水！末日奢侈品排行榜TOP 3的存在！”
王科覆盖着装甲的头颅转向她，视觉传感器锁定在那小小的红色罐体上。冰冷的电子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少年王科的好奇：“可乐？”
“Bingo！”苏婉儿打了个响指，动作利落地“嗤啦”一声拉开拉环，白色的冷气瞬间从开口处弥漫出来，带着一股甜腻又刺激的熟悉香气。她没首接喝，反而把拉开的罐子往前一递，递到王科冰冷的金属面甲前。“喏，请你！庆祝咱们的铁皮小英雄…呃，胃口大开？”
王科覆盖着装甲的右手抬起，笨拙地接过了那个小小的、冰凉的易拉罐。冰冷的金属触感与罐体的冰凉不同，但罐子里散发出的那股带着甜味的刺激气息，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昏黄的便利店灯光，冰柜的冷气，放学路上和同学勾肩搭背，一口冰可乐下去，从喉咙爽到天灵盖的感觉……那感觉如此遥远，却又如此鲜活。
“谢…谢。”生硬的电子音似乎都柔和了一丝。
“客气啥！”苏婉儿豪爽地摆摆手，自己也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又掏出一罐，“吨吨吨”灌了一大口，满足地哈出一口长长的白气，“爽！末日食品价格涨得比股票还离谱，一罐这玩意儿能换三天标准口粮了！还好姐姐我有点小金库，末日降临前囤了点硬通货！不然只能看着别人爽了！”她一脸“姐就是有先见之明”的普信表情。
王科看着手中的易拉罐，幽蓝的光芒微微闪烁。他学着苏婉儿的样子，试图将罐口凑近面甲。但显然，覆盖着装甲的头颅结构复杂，没有设计“喝”这个功能。冰冷的电子音带着点困惑：“怎么…喝？”
苏婉儿差点一口可乐喷出来：“噗…咳咳！不是吧大哥！你用嘴喝啊！哦对…”她一拍脑门，戏精附体，“忘了您是铁胃！首接倒进你那个…呃…能量转换口？”
王科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检索数据库。然后，他覆盖着装甲的左手抬起，覆盖在罐口上方。嗡！掌心那圈幽蓝色的光环再次亮起，微小的银色光点高速旋转！一股无形的吸力瞬间产生！
只见那罐冰可乐，连同里面棕色的液体，甚至罐口弥漫的白气，都像是被投入了一个无形的漩涡！铝罐在幽蓝的光环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分解、塌陷，化作无数细小的银色光点，被高速旋转的力场瞬间吞噬！整个过程无声而迅捷，不到两秒，王科摊开的左手掌心里，只剩下几缕残留的、带着甜味的冰冷水汽。
苏婉儿看得目瞪口呆，手里的可乐罐都忘了喝，嘴巴张成了O型：“我…我勒个去！你…你真吞了？！连水带罐子？！你这胃…是粉碎机还是黑洞啊？！”
王科掌心光环熄灭，幽蓝的视觉传感器转向苏婉儿，冰冷的电子音带着一丝满足的反馈：“分析成分：水，高果糖玉米糖浆，焦糖色，磷酸，咖啡因，天然香料…能量转化率：极低。口感数据：模拟完成。爽。”
“爽？”苏婉儿眨眨眼，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对对对！爽！铁皮饭桶也懂可乐的爽！哈哈哈！你这‘喝’法，绝对是末日独一份！”
笑过之后，苏婉儿又灌了一口可乐，抹了抹嘴角：“喂，铁皮罐头，你接下来有啥计划？继续去废料场加餐？”
王科覆盖着装甲的头颅微微转动，似乎在思考。冰冷的电子音回答：“升级。需要更多金属。更好的金属。核心强化。”
“就知道吃！”苏婉儿翻了个白眼，但语气里没什么不满，“姐姐我可没那么高科技的胃，得脚踏实地挣饭吃咯。”她指了指通道远处隐约传来的搬运货物的嘈杂声，“安全区运转需要人干活啊。运物资，搬砖，清理废墟…啥都得干。用劳动换积分，积分换吃的用的。虽然比不上我的小金库，但好歹饿不死。”她耸耸肩，一副“生活不易，美女叹气”的模样，但眼神里倒没什么沮丧，反而有种“看本姑娘怎么在末日活下去”的劲头。
“劳动。获取资源。合理。”王科逻辑核心认可了这种模式。
“行啦，不跟你唠了，我得去‘搬砖’点卯了，去晚了积分打折！”苏婉儿把剩下的可乐一口闷掉，随手把空罐子精准地扔进远处一个写着“可回收”的桶里（虽然桶里空空如也），对着王科挥挥手，“拜拜了铁皮饭桶！祝你胃口大开，恒星吞噬者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早日升级成铁皮高达！”说完，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迈着轻快的步伐汇入了通道里穿着灰色制服的人流中。
王科幽蓝的视觉传感器看着苏婉儿活力西射的背影消失在拐角，逻辑核心里标记了一个新的行为模式：【苏婉儿：生存策略有效。乐观。提供娱乐（？）】。他转身，继续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医疗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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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菌病房里，气氛比王科离开时缓和了许多，但那股沉重的绝望感并未完全消散，只是被一层薄薄的、名为“荒诞希望”的东西暂时覆盖了。
张山靠在枕头上，脸色依旧苍白，眼睛红肿。他没有再歇斯底里，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右腿位置，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被单。王科走进来时，他猛地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那个覆盖着油污和金属碎屑的银灰色身影。
“你…回来了？”张山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
王科走到床边，站定。幽蓝的视觉传感器扫过张山的状态：【情绪：悲伤、迷茫、微弱希冀。生理指标：稳定。】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覆盖着装甲的头颅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沉默在病房里蔓延了几秒，只有医疗仪器发出的轻微滴答声。
“那个…”张山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躲闪了一下，最终还是鼓起勇气看向王科，“你说的…金属腿…真的…能行？”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生怕希望破灭的小心翼翼，“跑得更快？跳得更高？还能…打篮球？”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极其艰难，仿佛那是一个遥不可及、甚至有些可笑的梦。
王科覆盖着装甲的头颅转向张山，幽蓝的光芒稳定地亮着。冰冷的电子音响起，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带着一种基于数据和逻辑的笃定：
“能。”
“结构优化。材料强化。神经信号模拟接口。可行性：高。”
“需要时间。需要资源。”
他顿了顿，似乎在检索什么，然后补充了一句，试图增加说服力：“比…李思的腿。更坚固。更快。更…帅。” 这次，他刻意模仿了张山之前描述李思腿时用的词。
张山看着王科那副认真分析、甚至有点努力想表达“帅”这个抽象概念的样子，那股荒诞感又涌了上来，但这一次，荒诞感没有带来绝望，反而冲淡了一些悲伤。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又觉得鼻子发酸。
“帅…帅就行…”他低声嘟囔了一句，像是在安慰自己。随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里闪过一丝迫切的光芒，抬头急切地问：“那…那我什么时候能出院？我躺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 他讨厌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讨厌被当作一个彻底的废人。即使只有一条腿，他也想动起来。
王科幽蓝的视觉传感器光芒微闪，似乎在连接医疗区的数据库：
【张山：术后恢复良好。感染风险：低。伤口愈合进度：符合预期。】
【建议：三日后可尝试辅助移动。完全出院：需进一步评估。】
“很快。”王科给出了一个模糊但积极的答案，“三天。尝试行走。”
“三天…”张山喃喃地重复着，眼神望向病房窗外。窗外是安全区高耸的、冰冷的金属防护墙，将灰蒙蒙的天空切割成一块块压抑的方块。墙外，是吞噬了他一条腿的残酷世界。墙内，是同样冰冷但似乎藏着一点点奇怪希望的囚笼。
另一边，安全区通讯中心外的休息长椅上。
张雅和李婷并肩坐着，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张雅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老式的、屏幕己经碎裂的卫星电话，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李婷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无声的泪水一滴滴砸在她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
她们面前的虚拟通讯屏幕上，显示着最后一条发送失败的信息：
【爸，妈，你们在哪？我们在磐石安全区。收到请回复！——小雅/婷婷】
红色的【发送失败】提示，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刺眼地烙印在那里。她们试了所有能想到的频率，所有可能有微弱信号的时间窗口，甚至偷偷塞给负责通讯的老兵一点珍贵的压缩饼干，请他帮忙留意特定的信号源。
结果，只有一片死寂。
老兵那带着疲惫和同情的目光，以及那句含糊的“外面…信号塔毁了大半，很多地方…唉…”，像冰冷的针，扎在她们心上。
联系不到。
可能己经……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噬咬着她们的心脏，带来远比面对丧尸时更深的恐惧和绝望。她们才十八岁，刚刚告别书山题海，对未来的憧憬还带着彩虹色的泡泡。末日降临，她们跟着人流逃到了这里，心中最大的支柱，就是父母还在某处等着她们，或者正努力向这里靠近。
而现在，这根支柱，摇摇欲坠。
张雅抬起头，美丽的脸庞上泪痕未干，眼神却透着一股超越年龄的茫然和空洞。她望着安全区穹顶那模拟的、虚假的天光，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李婷的啜泣声，在压抑的通讯中心走廊里，显得格外微弱而悲伤。
安全区的灯光依旧惨白，照在金属墙壁上，反射着冰冷的光。废料场的深处，隐约传来沉重的金属咀嚼和变形的声音，如同某种巨兽在黑暗中进食。王科站在张山的病床边，幽蓝的视觉传感器注视着少年眼中那混合着痛苦与微弱期盼的光芒。
新的金属，新的可能，正在被吞噬、被转化。
而关于失去的答案，依旧沉寂在墙外那片无边的废墟与迷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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