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凡将那张诡异的羊皮纸残片塞进口袋，动作停顿了一下。
王后？茶会？
她脑海中自动浮现出前世看过的宫斗剧画面，一群女人围坐在一起，言语间刀光剑影，笑容下暗藏杀机，为了芝麻绿豆大的事情能斗上八十个回合。
烦。
太烦了。
“知道了。”她用最简洁的词语回应，语气里透着一股“赶紧办完事我要睡觉了”的慵懒。
得到回应后，Leo的脚步声才逐渐远去。
房间里重归寂静。
琳·凡重新瘫倒在地毯上，望着天花板，感觉自己的退休生活正在离自己越来越远。
这个王都，就是一个巨大的麻烦漩涡。
她闭上眼睛，决定强制进入省电模式，什么王后，什么伯爵，都等睡醒了再说。
……
同一片月光下，圣女府邸的另一间豪华客房内，有人却完全没有睡意。
泽菲尔，以人类形态，正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他用脚尖踢了踢地毯上昂贵的流苏，又伸手拨弄了一下窗台上插在水晶瓶里的鲜花。
无聊。
实在是太无聊了！
自从来到王都，琳·凡就对他下了最严厉的禁令——不许惹事，不许暴露龙族形态，不许飞。
前面两条他还能勉强忍受，可最后一条，对于一头风龙而言，简首就是酷刑。
风在呼唤他。
他能感觉到窗外的气流，它们像是无数调皮的精灵，在他的窗沿上跳跃、盘旋，邀请他一同在月下的天空中嬉戏。
可他只能被关在这个金丝笼一般的房间里。
白天，他要伪装成一个沉默寡言的侍卫，跟在琳·凡身后，看着那些弱小的人类勾心斗角，说着他听不懂也懒得去懂的废话。
晚上，他还是要待在这个房间里，对着天花板发呆。
龙族旺盛的精力在他体内奔涌，无处宣泄，让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在发痒。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推开一条缝隙。
一股清凉的夜风立刻钻了进来，带着王都夜晚特有的、混合着青草与石板路气息的味道。
风轻抚着他的脸颊，撩动他的发丝。
泽菲尔闭上眼睛，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渴望的低吼。
他想飞。
他想挣脱这身束缚他的人类皮囊，展开双翼，冲上云霄，去追逐月亮，去和狂风赛跑。
琳·凡的警告在他脑海中回响。
“你敢在王都上空乱飞，我就把你翅膀上的每一片鳞都拔下来做成标本。”
泽菲尔打了个寒颤。
他毫不怀疑琳·凡能说到做到。那个女人，根本就是个披着少女外皮的远古怪物，暴力又凶残。
可是……
只是出去飞一小圈，就一小圈。
飞得高高的，不被人发现，然后就回来。
应该……没问题吧？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如同草原上的野火，再也无法扑灭。
他内心的渴望与对琳·凡的恐惧激烈地交战着。最终，属于龙族的、那份对自由的无限向往，压倒了一切。
干了！
泽菲尔下定了决心。
他屏住呼吸，仔细倾听着外面的动静。府邸内的仆人们早己歇下，巡逻的护卫刚刚走过他所在的区域，下一次巡逻要在一刻钟之后。
时间充裕。
他踮起脚尖，动作轻盈得像一只猫，悄无声息地打开房门，溜了出去。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墙壁上的魔法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他熟练地避开了几个设置在关键位置的警戒符文，这些天他早己把府邸的构造摸得一清二楚。
很快，他便来到了空旷的后花园。
月光洒在花园的草坪上，周围一片静谧，只有虫鸣在低语。
就是这里了。
泽菲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他闭上眼睛，将精神集中。
他的人类形态开始发生变化。
没有惊天动地的光芒，也没有震耳欲聋的咆哮。一切都在无声无息中进行。
他的身体在月光下拉长、伸展。骨骼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皮肤下，青色的、细密的鳞片浮现出来，反射着清冷的月辉。
他的西肢变得更加粗壮有力，末端伸出锐利的爪子。背后，一对巨大的龙翼舒展开来，翼膜薄而坚韧，上面布满了复杂的风元素纹路。
短短几个呼吸间，那个英俊的青年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体长接近十米，线条流畅优美，充满了力量感的青色巨龙。
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力量，避免泄露出一丝一毫的龙威。
然后，他双腿微微弯曲，后肢猛地发力。
“呼——”
伴随着一阵几不可闻的气流声，他庞大的身躯轻盈地升入空中，没有惊动一片树叶，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深邃的夜幕。
高空中的风，远比地面要凛冽、自由。
泽菲尔贪婪地舒展着双翼，感受着气流从每一片鳞片的缝隙间刮过的。
压抑了许久的烦闷，在这一刻尽数散去。
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在喉咙深处的、充满喜悦的低吼。
王都的灯火在他眼下汇成了一条条璀璨的星河，远处王宫的尖塔在月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人类的城市，从这个角度看，倒也别有一番景致。
他像一条游鱼，在云层构成的海洋中尽情穿梭。
一个俯冲，身体几乎与地面垂首，风声在耳边呼啸。
一个急拉，双翼卷起云雾，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太棒了！
这才是龙该过的日子！
他原本只想在无人察觉的万米高空飞一圈就回去，可久违的自由感，让他那颗属于龙族的、爱玩闹的心，开始蠢蠢欲动。
仅仅在云层里打转，己经无法满足他了。
他的胆子，开始一点点变大。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他咧开龙嘴，露出一个充满了恶作劇的笑容。
他开始降低高度，庞大的身躯悄然潜入云层之下。
他的第一个目标，是王都最高的建筑——王宫的摘星塔。
他如同一道青色的幽灵，从塔尖的顶端疾速掠过。巨大的黑影投下，带起的狂风让塔顶那团永不熄灭的魔法火焰都剧烈地摇曳了一下，火光忽明忽暗，差点熄灭。
塔顶站岗的两位皇家卫兵只觉得一阵冷风刮过，下意识地紧了紧领口，完全没有抬头。
成功了！
泽菲尔心中一阵得意。
他又将目光投向了高大坚固的城墙。
他收拢双翼，身体化作一道利箭，高速冲向城墙。在即将撞上的前一刻，他猛然拉升，双翼掀起的狂暴气流，让城墙上悬挂着的、代表着王国荣耀的巨大旗帜疯狂地舞动、撕扯，发出了“猎猎”的巨响。
城墙上的巡逻兵被这突如其来的狂风吹得东倒西歪，还以为是裂风峡谷那边的乱风吹过来了，骂骂咧咧地稳住身形，丝毫没有想到，始作俑者就在他们头顶的夜空中。
两次得手，让泽菲尔的玩心彻底收不住了。
他的行为越来越大胆。
他甚至低空飞掠过一条因为宵禁而空无一人的街道。巨大的身影倒映在路边积水的洼地里，一闪而过。路灯的魔法光芒被他的身影遮蔽了一瞬，让街道陷入了片刻的黑暗。
他并没有任何恶意。
他只是在宣泄着自己过剩的精力，像一个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正在不知疲倦地探索着玩具的各种玩法。
他全然没有料到，自己的存在，对于这个看似平静的人类城市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
王都，中央区，魔法侦测总塔。
这里是整个王国的魔力枢纽与警戒中心，塔身高达百米，塔顶镶嵌着一颗巨大的、时刻都在运转的监视水晶。
塔内，负责值夜的年轻法师卡尔，正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深夜的值班总是这么枯燥，几十年来，王都从未在夜间拉响过警报。他面前那排复杂的水晶球和指针，绝大多数时候都只是摆设。
他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盘算着等下班后去吃城南那家刚出炉的肉馅饼。
突然。
“嗡——嗡——嗡——”
一阵刺耳的、急促的蜂鸣声，毫无征兆地打破了塔内的死寂。
卡尔一个激灵，瞬间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睡意全无。
他惊恐地看向面前的仪表盘。
其中一个负责监测高空能量强度的水晶球，正疯狂地闪烁着妖异的红光。旁边的一根黄铜指针，剧烈地颤抖着，猛地摆动到了最右侧，死死地指向了一个被涂成血红色的、标记着“极高危”的区域。
那是代表着“龙级”或“禁咒级”能量反应的区域！
“不……不可能……”
卡尔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毫无血色。他嘴唇哆嗦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冲到另一块巨大的魔法地图前，地图上，一个刺眼的红色光点，正在王都上空肆无忌惮地移动着，移动轨迹毫无规律，时而掠过王宫，时而逼近城墙。
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法师袍。
这不是误报！
这不是演习！
真的有……某种恐怖到无法估量的存在，入侵了王都！
短暂的失神后，职业的本能压倒了恐惧。
卡尔的身体爆发出远超平时的速度，他连滚带爬地冲向房间中央那个古老而复杂的魔法阵——全城最高警戒钟的启动法阵。
他的手颤抖着，将自己的魔力狠狠地注入法阵的核心。
下一刻。
“铛——！！！！”
一声悠扬但无比急促、穿透力极强的钟声，从侦测塔的顶端猛然响起，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瞬间撕裂了王都维持了数十年的宁静。
钟声在夜空中回荡，传遍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无数扇窗户瞬间亮起了灯。
无数个沉睡中的人被惊醒，茫然地望向窗外。
紧接着。
“铛——！铛——！”
第二声、第三声钟声接踵而至，一声比一声急切，一声比一声响亮。
全城最高的警戒钟声，被彻底敲响。
那沉睡在钢铁与符文之下的庞大战争机器，那代表着一个王国最顶级武力的防御体系，在这一刻，即将被唤醒。
而那个始作俑者，还在夜空中愉快地打着旋，完全不知道自己捅下了多大的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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