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车链条的咔哒声撕破了晨雾，林宇弓着背，蹬着那辆漆皮剥落的“老战友”挤进早高峰的车流。车轮碾过积水坑，泥点溅上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他浑不在意。写字楼旋转门里涌出带着咖啡香气的西装男女，他低头锁车时，听见清晰的嗤笑。
“哟，劳模，又给公司省停车费呢？”李阳斜倚在明净的玻璃门边，腕上的欧米茄反射着刺眼的光。他拇指一划，亮出手机屏保——依偎着他的网红脸女孩背后，是醒目的迪拜帆船酒店。几个同事围过来，屏幕上划过一串“大佬求带”的浮夸表情。
林宇把褪色的双肩包甩上肩，没接话，径首走向电梯。按键的光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眼底沉静如深潭。
工位隔断板挡不住李阳刻意拔高的调门：“昨儿茜茜非缠着去宝格丽，哎，刷卡的时候手都酸！”哄笑声里，一份文件“啪”地甩在林宇桌上。“市场部的季度分析，中午前给我数据透视表。”李阳指节叩了叩桌面，“加急的，干不完…你那破车又该晚点接送‘神秘女友’了吧？”他刻意拖长尾音，挤眉弄眼。
办公室陡然寂静。所有人都竖起耳朵。林宇那个传说中的女朋友，从没人见过，却承包了茶水间三年笑料。骑共享单车的穷小子，女友能是什么货色？
林宇的指腹过键盘边缘，磨砂塑料的粗粝感刺着皮肤。他盯着屏幕上滚动的数据流，喉结动了动，终是没开口。
午休时分，李阳的炫耀变本加厉。水晶虾饺的保温盒被推到中间，他翘着二郎腿：“我家茜茜亲手包的，米其林水准！某些人嘛…泡面伴侣也上不了台面吧？”哄笑声中，林宇起身去茶水间接水。不锈钢杯壁烫得掌心发麻，热水灌得太急，溅湿了胸前一片灰蓝布料。狼狈的水渍像一道屈辱的烙印。
“叮铃铃——”
刺耳的铃声炸响。林宇瞥见屏幕上跳动的“瑶瑶”，指尖悬在接听键上顿了一秒。身后，李阳阴阳怪气的声音紧追而至：“快递还是推销啊？需要哥教你拒接骚扰电话吗？”
压抑的沸腾感终于冲破临界点。林宇猛地按下免提。
“阿宇？”清凌凌的女声淌出来，带着点刚睡醒的绵软，“下雨了，你带伞没？”
一室喧嚣瞬间冻结。所有目光钉子般扎向林宇。他迎着那些嘲讽、好奇、看好戏的眼神，清晰开口，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砸在地板上：
“别担心，下班我去接你。”他顿了顿，目光锁住李阳骤然僵住的脸，“今晚跟你爸吃饭，第一次见面…总不能迟到。”
死寂。
随即，爆发的哄笑几乎掀翻天花板！李阳拍着桌子前仰后合：“听见没？骑二八大杠接女友见家长！见的哪门子家长？城中村早点摊老板吗？”
林宇在一片刺耳的喧嚣中解锁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他冷峻的眉骨。指尖轻滑，一张合照被无声推到众人视野中央——
流光溢彩的慈善晚宴背景前，林宇一身挺括的墨色西装。他身侧，苏瑶一袭银灰鱼尾礼服，颈间那串祖母绿宝石项链熠熠生辉，赫然是上月财经头条里拍出天价的苏氏珠宝镇店之宝！她微仰着脸看他，眼波流转间，是足以冻结所有嘲弄的、不容错辨的亲昵与骄傲。
笑声像被利刃割断。
李阳的嘴角滑稽地抽搐，定格在一个扭曲的弧度。所有人的瞳孔里只剩下那张照片放大的、令人窒息的影像。
“嗤——”
尖锐的刹车声撕裂了窗外沉闷的雨幕！一辆哑光黑色的宾利慕尚如优雅的鲨鱼，无视禁停标志，静静泊在写字楼旋转门前。锃亮的车门向上旋开，细高跟踏碎一地水光。
香槟色羊绒大衣掠过积水的台阶，苏瑶收伞，晶莹的水珠顺着伞骨滴落。她目光掠过僵硬成雕塑的众人，径首走向林宇工位。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脆响，每一下都像砸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
“阿宇，”她旁若无人地拂去林宇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指尖滑过他微湿的衣襟，蹙眉，“空调太凉了。下班等我，车里有干净外套。”她抬眼，看向死寂的办公室，目光在李阳灰败的脸上轻轻一点，如同掠过一粒尘埃。
鸦雀无声。只有窗外的雨，砸得人心头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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