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人那句冰冷而古老的话语，像一根无形的冰锥，狠狠地刺入了那片刻的温情之中。
秦绝拥抱着沈熄的身体，在那一瞬间，猛地僵住了。
沈熄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巨大到近乎混乱的、夹杂着“惊愕”、“慌乱”甚至是一丝“恐惧”的情绪风暴，从秦绝身上轰然传来！这是他第一次，从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疯子身上，感觉到如此剧烈的负面情绪！
他猛地推开秦绝，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编号001’？”沈熄死死地盯着秦绝，那双刚刚才因为希望而燃起光芒的浅色眸子，此刻重新覆上了一层冰冷的、审视的寒霜，“‘变量’？‘神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在质问，他是在寻求一个答案。一个能解释这一切荒谬的答案。
秦绝的脸上血色尽褪。他看着沈熄，那双总是盛着光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沈熄从未见过的、一种近乎绝望的挣扎。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那副样子，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害怕被最珍视的人抛弃。
这副模样，让沈熄心中那股刚刚升起的、因被隐瞒而产生的怒火，奇异地……消散了半分。
“秦绝。”沈熄叫他的名字，声音很沉，“看着我，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秦绝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他像是放弃了所有伪装和挣扎，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暗色翻涌上来，声音沙哑地、用一种近乎坦白的语气说道：
“我……”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整个房间忽然剧烈地震动了起来！
墙壁上，那些精致的雕花木纹开始扭曲、剥落，化为最原始的、冰冷的数据流。天花板和地板也变得透明，露出了外面那片由无数破碎星辰汇成的、冰冷的归墟宇宙。
【检测到高阶玩家精神核心出现剧烈波动……】 【启动‘定向安抚’程序……】 【正在为玩家‘沈熄’匹配最合适的‘记忆回响’副本……】 【匹配成功……】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毫无感情地、接二连三地在两人脑海中响起！
“定向安抚？记忆回响？”沈熄的脸色瞬间煞白如纸！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这是归墟系统用来对付那些精神濒临崩溃、或者能力太过强大的“不稳定因素”的最高级手段！它会强行抽取玩家最深刻、最痛苦的记忆，构筑成一个无法逃离的副本，首到将玩家的精神彻底同化或摧毁！
“不——！”
秦绝发出一声怒吼，他眼中血色翻涌，整个人爆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要与整个世界为敌的狂暴气息！“不准！你们不准碰他！”
他像一头被触及逆鳞的狂龙，伸手就想去抓住身边己经开始变得虚幻的沈熄，可他的手，却首接穿过了沈熄的身体。
系统，正在强行将他们分离开！
【即将进入副本——‘水下亡魂’】
当听到这个副本名字的瞬间，沈熄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水下……亡魂……
那段被他尘封了三年的、如同梦魇般啃噬着他灵魂的血腥记忆，如同开闸的洪水，轰然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不……不要……”他喃喃自语，那双总是冰冷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意义上的、属于孩童般的脆弱与恐惧。
“前辈！”秦绝目眦欲裂，他看着沈熄那副即将崩溃的样子，心痛得如同刀绞。他知道那个地方对沈熄意味着什么！
他疯了一样地冲击着那层无形的系统壁垒，可一切都是徒劳。
沈熄的身影，正在一点点地变得透明。
就在沈熄的意识即将被彻底拖入副本深渊的前一秒，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看向那个为了他而疯狂撞击着世界壁垒的男人。
他看到了秦绝眼中那不惜一切、哪怕与整个归墟为敌也要奔向他的决心。
他忽然明白了。
无论这个男人是谁，无论他是“变量”还是别的什么东西，至少有一件事，是真的。
——他是来救他的。
“秦绝……”
沈熄的嘴唇动了动，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地、像是许下一个承诺般，说出了两个字。
“……等我。”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原地。
房间里，只剩下秦绝一个人。
他维持着那个前冲的姿态，呆呆地看着沈熄消失的地方，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良久。
他缓缓地、缓缓地，垂下了头。
整个黄泉客栈，乃至整个归墟，都能清晰地听到，从那个房间里，传来了一声压抑到了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沉而饱含无尽杀意的怒吼。
“谁、也、不、准……”
“——伤了我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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