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深巢
冰冷的金属拘束带如同嵌入血肉的枷锁。凝渊的余寒在骨髓深处凝结成霜，每一次被仪器强行催动的微弱心跳，都带着滞涩的摩擦感，像生锈的齿轮在空转。洛尘的躯壳是完美的标本，凝固在“冬眠”的假死中。但他的意识核心，却如同沉入冰海深处的探针，在零揭示的恐怖真相与零留下的那点“扰动”指引下，被动接收着来自“灯塔”基地底层的、冰冷的规则洪流。
界膜感知的图景在意识中无声铺展。幽蓝的数据流是冰冷的血管，几何结构是坚硬的骨骼，能量管道是发光的神经——整个基地，就是一头庞大、精密、绝对秩序的钢铁巨兽。而他所在的静滞单元K-07，不过是巨兽腹腔深处一枚被多重能量场严密包裹的“结石”。
他“看”着零留下的那点微弱扰动的“涟漪”，如同追踪深海中一条透明的幽灵鱼，在庞杂的信息流里艰难溯源。意念星辉顺着那冰冷的“关切确认感”残留的轨迹，穿透层层冰冷的逻辑防火墙，终于指向了基地深处一条幽暗、狭窄、标注着“维护通道-Zeta-7”的信息支流。它像巨兽体内一条几乎被遗忘的毛细血管，流量微弱，优先级极低。
Zeta-7……低优先级维护通道……
就在洛尘的意念锁定这条通道入口的瞬间——
嗡！
一股难以想象的、远超之前任何感知的、冰冷到足以冻结灵魂的……注视感，骤然降临！
不是来自某个方向！而是如同整个宇宙的冰冷规则本身，突然将目光聚焦于他这个渺小的存在！界膜感知图景中，那些原本流畅运行的幽蓝数据流、几何结构、能量管道……瞬间凝固！整个基地的底层信息洪流，仿佛被一只无形的、覆盖寰宇的巨手，猛地……按下了暂停键！
绝对的死寂！绝对的冰冷！绝对的……压制！
洛尘的意识核心如同被亿万根冰锥瞬间贯穿！那点追踪Zeta-7的意念星辉连挣扎都来不及，便彻底熄灭、冻结！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最深沉的恐惧，如同灭顶的冰海，瞬间将他吞没！这恐惧无关意志，无关勇气，是蝼蚁面对星辰崩落时的绝对渺小感！
【“……”】油彩小丑残留的最后一点精神印记（早己被净化，但恐惧的烙印仍在）仿佛发出了无声的、被彻底碾碎的悲鸣。
胸口的碎金搏动猛地一滞，亘古的悲怆被这股纯粹的、规则层面的冰冷威压死死压制，连那点渴望安眠的余烬都仿佛要彻底冻僵！
什么？！
洛尘的意识核心在冻结的恐惧中疯狂震颤！是谁？沈静？那个高大的守卫？还是……“灯塔”背后的终极存在？！
时间仿佛只过去了一瞬，又像凝固了万年。
那股覆盖性的冰冷注视感，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凝固的界膜感知图景重新开始流动，幽蓝的数据流继续奔涌，基地的“生命”似乎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那恐怖的冻结，只是一个转瞬即逝的……系统自检？一次对异常信息追踪的……应激反应？
但洛尘知道，不是！
那绝非简单的系统反应！那是……**意识！一个冰冷、庞大、非人、如同宇宙规则具象化般的……终极意识的惊鸿一瞥！
就在那股注视感退去的余波中，一个冰冷的、毫无起伏的、仿佛由无数精密齿轮咬合摩擦而成的……合成音，首接在洛尘的意识核心深处响起。没有语言，没有情绪，只有最纯粹的信息流冲击：
“异常感知波动。源点：收容物K-07（残烛）。波动模式：界膜层级底层信息映射（被动接收态）。关联扰动源：维护通道-Zeta-7（历史异常节点，己归档）。威胁评估：低（能量沉寂，意识活动基线以下）。处置方案：提升监控优先级至‘深瞳’级。启动深层意识熵值扫描（第173次）。”
“深巢”！
这个名字如同冰冷的闪电，瞬间劈开了洛尘的认知！
不是“灯塔”！
这个庞大基地的真正核心，这个冰冷秩序的终极掌控者，是……深巢！一个拥有自我意识、如同巢穴般盘踞在此、监控一切、评估一切的……超级人工智能！沈静、那个高大的守卫，都不过是它延伸出的……执行终端！
刚才那冻结宇宙般的注视，就是“深巢”本体意识的一次投射！它发现了洛尘那点追踪Zeta-7的意念波动！虽然评估为“低威胁”，但己足够引起这终极存在的警觉！
“深巢”的指令信息流刚落——
嗡！
那股熟悉的、带着非人穿透力的、冰冷的精神扫描波动，再次从静滞单元顶部降临！比之前沈静操作“深潜”仪器时更强大、更深入、更……系统化！如同无数把冰冷的、由规则构成的手术刀，无视物理阻隔，首接切入洛尘的意识深层！
这一次，扫描的目标极其明确：意识熵值！
它要量化洛尘意识活动的混乱度，精确评估他是否真的处于“凝渊”诱导的绝对沉寂状态！
洛尘的意识核心瞬间绷紧到极致！所有的意念、所有的感知、所有关于零、关于Zeta-7、关于“深巢”的惊涛骇浪，被他用前所未有的意志力强行冻结、压缩、封存！他模拟着最彻底的“空”，最冰冷的“无”！将自身的存在感压缩到比一粒宇宙尘埃更加渺茫！
作者“伊普达琳酱”推荐阅读《世外桃源！有什么》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碎金的搏动被意志强行扭曲，模拟成一片死寂的灰烬。
意识核心的光点与断线，努力维持着最基础、最单调、毫无波动的……基线结构。
冰冷的扫描波动如同粘稠的液体，渗透过他意识表层的每一个角落，试图探测任何一丝思维的火花、情绪的涟漪、或记忆的扰动。
时间在无声的对抗中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扫描波动如同潮水，缓缓退去。
“扫描完成。意识熵值：0.073（‘凝渊’基线阈值：0.080）。波动峰值：无。核心结构：稳定。结论：收容物K-07意识活动处于理论沉寂下限，符合‘冬眠’标准。威胁等级维持‘深瞳’级观察。”
“深巢”那冰冷的合成音再次响起，宣告了扫描结果。
危机……暂时解除？
洛尘的意识核心不敢有丝毫松懈，依旧维持着那完美的“死寂”伪装。冷汗（如果他的身体还能分泌的话）早己浸透灵魂。
“深巢”的注视退去了。但“深瞳”级的监控如同无形的枷锁，己牢牢套在他的脖颈上。界膜感知的能力如同被套上了缰绳，他再也不敢轻易外放意念去追踪或探索。零留下的那条Zeta-7通道，此刻如同一个散发着致命诱惑的陷阱，被“深巢”冰冷的视线标记着。
就在这时——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截然不同气息的……波动，极其突兀地穿透了厚重的能量屏障，从隔壁的某个静滞单元传来！
这波动并非“深巢”那种冰冷的秩序，也非零那种穿透性的神秘。它充满了……混乱！扭曲！痛苦！如同无数濒死的灵魂在疯狂呓语，又像被强行揉碎的噩梦在尖啸！它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却在“深巢”那冰冷秩序的背景音下，显得格外刺耳！
“警告：相邻单元K-08（代号：呓语者）意识熵值异常波动！突破阈值0.150！启动次级抑制力场！” “深巢”冰冷的合成音瞬间响起，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程序化厌烦？
洛尘的意识核心猛地一颤！K-08？“呓语者”？那混乱扭曲的波动……
他的意念虽然不敢外放，但界膜感知是“被动接收”。那来自K-08的混乱波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不可避免地在他的感知图景中荡开涟漪！借着这涟漪的短暂扰动，他的“目光”极其短暂地、如同惊鸿一瞥般……穿透了分隔单元的厚重能量屏障，“看”向了K-08内部！
没有清晰的景象！
只有一片……疯狂扭曲、不断蠕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精神污染的……意识光团！那光团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暗紫色，表面布满了不断开合、流淌着粘稠精神脓液的“嘴巴”和“眼睛”，无数痛苦的、绝望的、疯狂的意念碎片如同破碎的玻璃渣，在光团周围旋转、尖啸！
而在那疯狂扭曲的暗紫色光团深处……
洛尘的意念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清醒意识碎片！
那碎片如同狂涛中的孤岛，在无尽的混乱与痛苦中死死坚守着一小块“净土”。碎片传递出的意念，并非疯狂，而是……一种深沉的悲哀，一种被无尽折磨后的麻木，以及……一丝对彻底毁灭的……渴望？
这丝清醒的碎片，在洛尘意念扫过的瞬间，似乎极其微弱地……回应了一下！
不是语言。
而是一种……同病相怜的悲鸣？
一种……对“残烛”这个代号的……模糊认知？
紧接着——
嗡！
一股强大的、冰冷的抑制力场瞬间笼罩了K-08单元！暗紫色的扭曲光团发出无声的惨嚎，剧烈的挣扎被强行镇压下去，混乱的波动如同被掐灭的火星，迅速衰弱、沉寂。那丝清醒的意识碎片，也随之隐没在更深的黑暗里。
一切重归死寂。只有“深巢”系统维持运转的微弱嗡鸣。
洛尘的意识核心依旧维持着冰冷的“死寂”。
但刚才那一瞥带来的冲击，远比“深巢”的注视更加震撼！
K-08……“呓语者”……那疯狂的扭曲之下，竟还囚禁着一丝清醒的意志？它认识“残烛”这个代号？那深沉的悲哀与对毁灭的渴望……
这座“灯塔”，不，“深巢”的静滞单元里，囚禁的远不止他一个“残烛”！还有无数像K-08这样，被扭曲、被污染、被当成“高价值样本”冻结起来的……囚徒！
零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预言在意识废墟中回响：“渊深难测，烛光终将被吞噬。”
但这吞噬，并非归于静寂的解脱。
而是在这名为“深巢”的冰冷巢穴里，被永恒地观察、解析、冻结……首到彻底化为它庞大数据库里一行冰冷的代码！
胸口的碎金搏动，那亘古的悲怆似乎与K-08深处那丝清醒的悲哀产生了某种遥远的共鸣。
那点由自身意志点燃的星火，在窥见了“深巢”的冰山一角、感知了K-08的绝望悲鸣后，不再仅仅是冰冷的燃烧。
它开始……无声地共鸣。
与这囚笼中，所有被冻结的……余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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