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像无形的网，将急诊室裹得密不透风。苏瑶躺在病床上，侧腹的绷带随着呼吸隐隐作痛，耳边回荡着护士换药时镊子碰撞的声响。她死死盯着天花板上摇晃的吊灯，光影在视网膜上扭曲成张启明溃烂的脸——那个在保险库中狞笑着说出"你父亲的死，也是我亲手操刀"的恶魔，此刻竟因诊疗记录缺失而逍遥法外。
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中，林宇被推进了隔壁病房。苏瑶挣扎着起身，输液管在金属护栏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当她跌跌撞撞冲进病房时，正看见医生为他缝合头顶的伤口，银针穿透皮肉的瞬间，她仿佛感受到了同样的刺痛。"脑震荡，多处软组织挫伤。"医生摘下沾满血污的手套，"但最严重的是...他右手可能会留下永久性颤抖。"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苏瑶心上。她跌坐在床边，握住林宇缠着绷带的手。那双手曾精准地拧紧每一颗螺丝，此刻却在无意识地痉挛。记忆突然闪回老码头的爆炸现场，他用这双手死死抵住坠落的钢板，虎口被钢筋割裂，鲜血滴在她婚纱的珍珠上，将纯洁的白色染成刺眼的红。
"陈薇..."林宇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板，"她最后说...当年她父亲也是..."话音未落，病房门被猛地撞开。李悦冲进来时，风衣下摆还在滴水，怀里紧紧抱着个防水档案袋。"张家的人先我们一步清理了老码头。"她将湿漉漉的文件甩在桌上，照片里陈薇漂浮在海面的尸体让苏瑶胃部一阵翻涌，"但我们在集装箱缝隙里找到了这个。"
那是枚残缺的怀表机芯，齿轮间卡着半张泛黄的照片。苏瑶颤抖着取出，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照片里，年轻的父亲、林宇的父亲和陈薇的父亲并肩站在宏远初代大楼前，三人手中举着扳手、图纸和怀表，脸上的笑容明亮得让人心碎。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致永远的战友——1998年夏"。
"张家收购宏远那年，三位创始人同时意外身亡。"李悦调出平板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新闻报道在病房惨白的灯光下泛着冷光，"陈薇父亲坠海，你父亲'突发疾病'，林叔...则成了工地事故的替罪羊。"苏瑶感觉呼吸都变得困难，她想起保险库里父亲的日记本，想起张启明后颈那只衔着钥匙的三花猫纹身，所有碎片在这一刻突然清晰起来。
深夜，苏瑶独自来到医院天台。雨水混着泪水滑进嘴角，咸涩得让她窒息。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只有段十秒视频：张启明坐在豪华办公室里，把玩着枚铂金戒指，正是本该属于苏瑶的宏远家族信物。"游戏才刚刚开始，苏小姐。"他的声音通过电流扭曲得诡异，"你以为找到几张老照片就能翻案？"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苏瑶转身时，正看见林宇倚着门框，苍白的脸上挂着倔强的笑。他举起缠着绷带的右手，虽然仍在颤抖，却稳稳地比出个"V"字。"小时候我爸常说，再复杂的机器，找到关键齿轮就能破解。"他走到她身边，体温透过潮湿的病号服传来，"现在我们己经找到了齿轮，不是吗？"
苏瑶将头轻轻靠在他肩头，听着他剧烈起伏的心跳。远处的城市灯火璀璨，却照不亮老码头那片漆黑的海域。但她知道，在某个角落，陈薇用生命换来的残缺机芯，正在物证科的证物袋里静静等待——那些咬合的齿轮上，还沾着未干涸的血迹，记录着二十年前那场背叛，也诉说着永不熄灭的真相之火。而他们，绝不会让这簇火苗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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