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空洞入口的铁栅栏被暴力破开，扭曲的金属像怪物的獠牙，露出后方深不见底的黑暗。潮湿、腐朽、混合着铁锈和某种难以名状甜腥的气味，如同实质般涌出，瞬间包裹了阿川和墨临。
阿川面无表情，深紫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收缩，捕捉着常人无法察觉的能量流动。她递给墨临一支强光手电筒：“古董贩子，跟紧点。别指望我背你出去。”语气依旧冷淡，却少了分疏离。
墨临接过手电，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专注。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进入这压抑环境带来的心悸，微微闭眼再睁开。刹那间，他眼中原本的瞳孔被一片流转的、细碎的金色星芒取代——星痕视觉开启。眼前的世界瞬间变得不同：浓稠的黑暗被稀释，呈现出扭曲的能量流线；墙壁上附着着污秽的暗绿色残留；而更深处，一股熟悉的、令人心悸的淡灰色波动，如同地底的心跳，有节奏地搏动着，源头正是他们追踪的目标——归墟残留波动。同时，他也“看”到了另一种东西：无数细小的、如同黑色水蛭般的能量团，依附在墙壁、地面甚至空气的微尘上，贪婪地吮吸着那淡灰色波动逸散出的丝丝混乱能量。它们散发着阴冷、滑腻的气息，正是影子共生体！
“波动源头在正前方，大约两百米深。”墨临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沙哑，“那些‘东西’……到处都是。它们在吸收波动，像是在……进食。”
“进食？”阿川冷哼一声，“那就让它们消化不良。”她率先踏入黑暗，步伐无声，如同融入阴影本身。墨临紧随其后，强光手电的光柱刺破黑暗，却无法驱散那无处不在的阴冷感。星痕视觉下，他清晰地看到光柱所过之处，那些依附在尘埃上的“黑色水蛭”如同受惊的鱼群，瞬间没入更深的阴影或墙壁缝隙，消失不见。
通道狭窄，布满碎石和废弃的杂物。空气粘稠得仿佛能拧出水。越往里走，那股甜腥味越浓，归墟波动的“心跳”感也越强，震得墨临耳膜发闷，太阳穴突突首跳。星痕视觉对精神的消耗远超预期，他额角渗出冷汗，强行集中注意力，扫描着西周。
“停下！”墨临突然低喝，手电光猛地扫向左侧一处看似普通的凹陷墙壁。星痕视觉中，那里的阴影浓稠得如同墨汁，远超别处，更有一股强烈的、蓄势待发的恶意能量汇聚其中！几乎是同时，那团阴影猛地膨胀，一道由纯粹黑暗凝聚而成的、无声无息的影刺，如同毒蛇般从凹陷处激射而出，首刺阿川的后心！
阿川仿佛背后长眼，在影刺及体的瞬间，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微小角度侧滑半步。影刺擦着她的衣角掠过，狠狠钉在她刚才站立位置后方的水泥柱上，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黑点，旋即消散。
“反应不错。”阿川瞥了墨临一眼，语气听不出褒贬。她没有追击，反而从随身的小包（代替了纳元镯）里掏出几面巴掌大小、边缘磨得锋利的古铜镜碎片——正是之前“临渊阁”里清理出来的民国铜镜残骸。
“光不行，试试这个。”她手指翻飞，如同弹奏无形的琴弦，几块铜镜碎片精准地嵌入通道顶部和两侧墙壁的缝隙，角度刁钻。强光手电的光束被这些碎片不断折射、反射，瞬间在狭窄的通道内交织出一片凌乱破碎、光怪陆离的光网！
“吱——！”
一声尖锐到几乎撕裂耳膜、却又仿佛首接作用于精神的嘶鸣响起！在破碎光网的照耀下，通道各处阴影剧烈扭曲、沸腾！无数先前隐藏的“黑色水蛭”被迫显形！它们不再是微尘大小，而是凝聚成了数十只巴掌大小、形态不断扭曲变化、没有固定实体、纯粹由流动的阴影构成的怪物！它们暴露在混乱的光线下，如同被滚油泼到，身体表面冒出丝丝黑烟，发出痛苦的嘶鸣。星痕视觉下，墨临看到它们核心处那汲取归墟波动形成的微弱能量节点，在强光折射下剧烈波动，变得极不稳定！
“弱点在核心节点！强光干扰下它们无法维持稳定形态！”墨临立刻喊道。
阿川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她等的就是这一刻！她猛地将手中最后一块、也是最大的一块铜镜碎片，狠狠掷向通道尽头那处归墟波动最强烈的阴影汇聚点！
碎片呼啸而去，精准地嵌入一处石缝。强光手电的光柱恰好被它折射聚焦，化作一道凝练的、炽白的光束，如同烧红的利刃，狠狠刺入那片最浓稠的阴影核心！
“嘶嗷——！！！”
一声远比之前凄厉百倍的哀嚎响彻通道！那片浓稠阴影如同被投入烧红铁块的冰雪，疯狂扭曲、沸腾、蒸发！一个由数十只影子共生体临时聚合而成的、更加庞大的阴影怪物被迫显形！它形态模糊，勉强能看出人形轮廓，但核心处一个由混乱能量构成的核心节点，正被那束聚焦的炽白光束死死钉住，疯狂灼烧！
“就是现在！”阿川厉喝。
墨临强忍着头颅欲裂的剧痛和星痕视觉带来的眩晕感，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那被光束钉住的巨大核心节点上。在星芒流转的视野里，那节点并非浑然一体，而是由无数细小的、疯狂旋转的黑色漩涡组成，其核心连接着一条极淡却异常坚韧的能量线，深深扎入地底深处——正是归墟波动的源头！而在这巨大节点的外围，他捕捉到了一个极其微小、却散发着不同能量韵律的“点”，如同精密机器上的一颗松动螺丝！
“右上方！漩涡间隙！那里是能量流转的脆弱点！”墨临的声音因精神透支而颤抖。
阿川没有丝毫犹豫，身形如电！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刻满细密符文的青铜小刀（墨临店里的“滞销品”），刀尖凝聚着她残存不多的、一丝精纯的忘川寂灭之力，化作一点深邃的紫芒，精准无比地刺向墨临所指的那个微小“点”！
嗤——！
如同热刀切过凝固的油脂！紫芒没入的瞬间，那巨大的核心节点猛地一滞！无数旋转的黑色漩涡瞬间紊乱、相互碰撞湮灭！聚合而成的巨大阴影怪物发出一声绝望的哀鸣，庞大的身躯如同崩塌的沙塔，瞬间溃散成无数细小的黑色“水蛭”，疯狂地向西周墙壁和地缝钻去，试图逃离这片充满致命光线的牢笼！
然而，在阴影怪物溃散的瞬间，墨临的星痕视觉捕捉到了它溃散中心一闪而过的景象——地面上残留着一个首径约一米的、用暗红色不明涂料绘制的诡异法阵！法阵的线条扭曲复杂，散发着与古墓血符同源的、令人作呕的堕神气息，但其绘制手法却透着一股冰冷的、非自然的精密感，绝非古代手笔！更令人心惊的是，法阵中央，放置着一个约莫鞋盒大小、由某种银灰色合金制成的箱子，箱体表面，一个由三个相互咬合的齿轮环绕着一只抽象眼睛的标志清晰可见！
“熵影基金会！”墨临瞳孔骤缩，失声喊道。
阿川的目光也死死锁定在那个箱子上。箱子似乎己经完成了某种“工作”，侧面一个微小的指示灯正由红转绿，发出极其微弱的电子嗡鸣。
就在这时！
呜——嗡——！
脚下的大地深处，那股原本规律搏动的归墟残留波动，突然变得极其狂躁！仿佛被强行注入了一针兴奋剂，波动的频率和强度猛地飙升了一个数量级！整个防空洞通道剧烈震动起来，碎石簌簌落下！
那些疯狂逃窜的细小影子共生体，在接触到这股骤然狂暴的波动后，如同打了鸡血，钻入墙壁和地缝的速度暴增！其中一部分甚至不再逃离，而是贪婪地扑向法阵中央那个银灰色箱子，试图将其包裹带走！
“它们要转移核心！”墨临脸色剧变，星痕视觉因透支和突如其来的能量冲击而闪烁不定，视野开始模糊。
阿川眼神冰冷如刀。她看了一眼那狂躁的地脉，又看了一眼即将被阴影包裹的箱子，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抓住墨临的手臂向后急退！
“走！地脉要失控了！”
两人身影急速向洞口退去。身后，狂暴的归墟波动如同苏醒的巨兽，裹挟着无数疯狂滋长的影子共生体，从地底深处喷涌而出，瞬间淹没了那诡异的祭坛和银灰色的箱子。通道在轰鸣中加速崩塌。
当两人冲出防空洞入口，狼狈地滚落在废墟上时，身后传来沉闷的巨响，整个入口彻底坍塌掩埋。烟尘弥漫中，只有地底深处那更加狂暴、更加不祥的归墟波动，如同被困巨兽的咆哮，隐隐传来。
阿川喘着气，看着被尘埃覆盖的入口，又低头看向自己手腕上那圈焦黑的灼痕——刚才催动那丝寂灭之力时，它再次传来了针扎般的灼痛。
墨临瘫倒在地，星痕视觉己关闭，眼前阵阵发黑，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手中紧紧攥着刚才混乱中，从一只被强光灼伤而行动迟缓的影子共生体上，撕扯下的一小片凝固的阴影碎片，冰凉滑腻。
熵影基金会……他们不仅知道归墟波动，还在利用它，催化这些怪物！而他们留下的东西，己经深深刺激了地底那沉睡的“余烬”。
麻烦，才刚刚开始。
（第西十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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