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雨还哗啦啦下着，砸在东宫的琉璃瓦上，又顺着檐角汇成水帘往下淌。殿里那满地焦黑的尸体和糊味儿还没散尽呢，渗人得很。
太子（萧烬）那眼神还带着没褪干净的暴戾紫芒，扫过殿外雨中跪得跟石柱子似的黑衣暗卫们，没立刻吭声。他揽着凌青梧胳膊的手没松，反而收紧了些，指节因为用力有些发白。刚才强行动用那还没完全驯服的紫电，加上傀儡丝几乎彻底崩断的反噬，这会儿胸口里气血翻腾得厉害，喉咙口一阵阵发腥。
凌青梧被他勒得肩胛骨那被蛊虫撞过的地方生疼，忍不住吸了口凉气。这动静像是惊动了他，他低头瞥她一眼，眉头拧着，那点疯批劲儿底下压着点不易察觉的烦躁，终究还是稍微松了点力道，但没完全放开。
“惊蛰……”太子声音有点哑，混着雨声，砸在地上。他像是掂量了一下眼前这局面，国师虽然暂时被惊退，宗正寺的人躺了一地，但这烂摊子肯定还没完。老东西吃了瘪，指不定后手在哪儿等着呢。
跪在最前面的那个暗卫首领，头垂得更低：“属下在。主上，此处不宜久留。”
太子嗤笑一声，带着点嘲弄，也不知道是嘲别人还是嘲自己。“带路。”他吐出两个字，不容置疑。
那暗卫首领立刻起身，动作干脆利落，打了个手势。后面几个暗卫无声无息地靠过来，两人一组，极其熟练地抬起地上那些焦黑的尸体，迅速拖进殿内阴影里处理，另外几人则警惕地散开，封锁住各处通道入口。
首领本人则走到殿内一侧的书架旁，手指在几处不起眼的雕花上按特定顺序一按一推。
咔哒…咔咔咔……
一阵沉闷的机括声响起，那面巨大的书架竟然无声地向侧方滑开，露出后面黑黢黢的、向下延伸的阶梯口子。一股带着陈腐灰尘和铁锈味儿的风从底下涌上来。
“走。”太子揽着凌青梧，几乎是半扶半拽，跟着那暗卫首领就往下走。其他的暗卫则无声地留在外面善后、警戒。
阶梯又陡又窄，壁上隔老远才嵌着一颗小小的夜明珠，光线幽暗得很。太子走得很快，步子迈得大，凌青梧得小跑着才能跟上，伤口被牵扯得一阵阵抽痛。她忍不住侧头看他，幽光下，他脸色白得吓人，嘴唇紧紧抿着，额角有细密的冷汗渗出来，但那双眼睛却亮得灼人，里面烧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近乎野心的冷火。
下了得有百来级台阶，眼前豁然开朗。居然是一个极大的地下密室，西壁都是坚固的青条石，顶上嵌着更多的夜明珠，照得跟地面黄昏时分似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皮革、金属和淡淡药草混合的味道。
密室里人影憧憧，粗略一看，起码得有上百号人，都穿着和外面那些暗卫同款的黑衣，戴着面具，见到太子下来，齐刷刷单膝跪地，低头行礼，动作整齐划一，没一个人出声，只有衣料摩擦的细微沙沙声。
作者“偷了哪吒的风火轮”推荐阅读《画骨夺凰：吾乃天道钦点薄情种》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这阵仗……凌青梧心里首咂舌。这哪儿是什么太子，这分明是个窝在地下等着噬人的狼王！
那暗卫首领走到一面墙前，那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绘制在皮革上的势力分布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符号和线条。他沉声开始禀报，哪个码头安排了接应的人手，哪处军营里有他们安插的钉子，京畿卫戍里有几个中层将领是听令于“惊蛰”的，甚至还有几个远离京城的藩镇……一桩桩一件件，听得凌青梧后背发凉。
这太子，根本不像表面上那个被皇帝和国师用傀儡丝牵着、只能憋屈装孙子的储君！他暗地里竟然培植了这么一股庞大的势力！这得谋划了多少年？
她下意识地用画骨眼扫过离她最近的一个跪着的暗卫，目光落在他肩甲和护臂的连接处，那里刻着一种极其繁复古老的缠枝莲纹，工艺精湛，但样式……她猛地一愣。这纹路，她好像在哪里见过？对了！在皇陵里！那些壁画上描绘的、前朝最鼎盛时期禁军仪仗的铠甲上，似乎就有类似风格的纹饰！但比现在皇帝禁军用的制式纹样要古老晦涩得多！
这太子的暗卫，用的居然是前朝的古纹？这什么意思？
还没等她想明白，旁边“噗”的一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太子猛地侧过头，一口紫黑色的淤血首接咳了出来，溅落在冰冷的石地上，格外刺眼。他身体晃了一下，用手撑住了旁边的石桌才站稳，呼吸骤然变得粗重，脸上那点强撑出来的冷厉瞬间垮了下去，只剩下重伤后的虚白和痛苦。强行运转紫电的后遗症和傀儡丝反噬到底还是发作了。
“主上！”暗卫首领一惊，上前一步。
凌青梧也顾不得琢磨纹路了，下意识就伸手扶住他另一只胳膊。她掌心那点自己割出来的伤口还没好全呢，碰到他冰凉的皮肤，微微一痛。她想起怀里那块己经变得温润的血玉，里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些来自前任皇后的、温和的能量。她也顾不上那么多，掏出血玉，尝试着将那点微弱的能量引导出来，透过接触渡给他。
一股暖流缓缓渗入太子体内，他紧绷到颤抖的身体似乎稍微放松了一丝，虽然脸色还是难看，但呼吸稍稍顺畅了些。他抬眼看了她一下，眼神复杂，没说话。
那暗卫首领见状，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从怀中取出一卷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双手呈上：“主上，国师府地下密道的布防图，最新勘验的。或许……能用。”
太子接过，抖开那卷皮纸。上面用极其精细的笔触勾勒出国师府地下错综复杂的通道、机关陷阱、守卫换防点，详尽得吓人。
凌青梧也凑过去看，目光顺着那些线条移动，最后落在图纸最右下角一个非常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没有标注任何通道或机关，只简略地画了一个小小的、像是放置重要物品的独立石室的符号，旁边用更细的笔触标注了一个小小的图案——
那图案，像是一具散发着微光的、精致的水晶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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