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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画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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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的血腥气还没散尽,沈画骨就被粗暴地塞进了一顶素青小轿。轿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灰蒙蒙的天光,也隔绝了萧烬那双淬着冰、写着“好刀”二字的眼睛。双鱼玉佩染血的画面还在她脑子里打转。沈明珠……那个只剩一口气的“福星”,她的玉佩成了催命符。伪凰林晚意,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轿子摇摇晃晃,穿过重重宫门,最终停在一处奢华到令人窒息的殿宇前。空气里浮动着甜腻的暖香,丝竹管弦之声隐隐传来,混合着女子娇媚的笑语。椒房殿,贵妃寝宫。

“娘娘召见,还不快进去!”一个穿着体面的嬷嬷掀开轿帘,眼神像刀子刮过沈画骨洗得发白的旧衣,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两个身强力壮的宫女不由分说,一左一右架起沈画骨就往里拖。

殿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巨大的鎏金蟠龙柱撑起高高的穹顶,地上铺着厚厚的西域绒毯,踩上去悄无声息。数十盏琉璃宫灯将每一处角落都照得纤毫毕现。正中设一席华宴,珍馐美馔罗列,觥筹交错。几位盛装的后宫妃嫔陪着上首一人,正是贵妃林晚意。

她斜倚在铺着雪白狐裘的凤榻上,一身正红蹙金绣凤宫装,云鬓高耸,珠翠环绕。烛光下,她的面容精致得如同画中仙,肌肤胜雪,眉眼含情,唇角噙着一抹慵懒的笑意,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只白玉酒杯。殿中数名身姿曼妙的舞姬正随着乐声翩然起舞,水袖翻飞,衣袂飘飘。

沈画骨被粗鲁地推到殿中央,像个突兀闯入的异物。所有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带着审视、好奇、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嘲弄。丝竹声似乎都滞涩了一瞬。

“哟,这就是沈家那个……有福气的丫头?”一个穿桃红宫装的妃嫔用团扇掩着唇,吃吃笑道,眼神却像淬了毒,“瞧着……也不怎么样嘛。”

“娘娘心善,听说她前些日子受了惊吓,特意叫来散散心呢。”另一个妃嫔接口,语气是虚伪的怜悯。

林晚意这才缓缓抬起眼,目光落在沈画骨身上。那眼神温温柔柔,却像冰冷的蛇信子舔过皮肤,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猎物的玩味。

“画骨?”她声音柔媚,尾音微微上扬,“真是个惹人怜的名字。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沈画骨指甲掐进掌心,强迫自己抬起头。不能慌。她迎上林晚意的目光,努力压下翻腾的恨意和本能的不安。就在这时,她后颈的银印毫无预兆地传来一阵细微的灼热感,仿佛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

“嗯……模样倒是清秀。”林晚意似乎很满意,红唇微勾,“本宫瞧着你投缘。今日宫中设宴,正缺些新鲜意趣。听闻你娘……出身微寒,想必也教过你些乡野小调?不如……为本宫和诸位姐妹舞上一曲,助助兴?”

不是请求,是命令。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殿内响起几声压抑的嗤笑。让一个连走路都踉跄的“灾星”献舞?分明是极致的羞辱。

“娘娘……”沈画骨刚想开口,却被林晚意轻飘飘打断。

“怎么?不愿?”她眉梢微挑,眼底的笑意淡去,一丝冰冷的威压弥漫开来,“还是觉得……本宫不配看你跳舞?”

空气瞬间凝滞。那两个架她进来的宫女立刻上前一步,眼神凶狠。

沈画骨心头一沉。拒绝?立刻就会被拖下去,生死难料。跳?在这群豺狼虎豹面前,如同被剥光了示众的玩物。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冰冷的死寂。她推开宫女试图搀扶的手,忍着肩胛伤口的抽痛,拖着脚步,一步步走向殿中那片为舞姬预留的空地。乐师们面面相觑,在林晚意一个眼神示意下,才迟疑地奏起一支节奏舒缓的宫廷雅乐。

沈画骨根本不会跳舞。她只能僵硬地抬起手臂,模仿着刚才舞姬的动作,笨拙地、迟缓地挪动着脚步。动作生涩可笑,如同提线木偶。殿内的嗤笑声更大了,妃嫔们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屈辱像毒藤缠绕着心脏。沈画骨死死咬着下唇,几乎尝到血腥味。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不是跳舞,而是催动那该死的“画骨”之能!这伪凰召她来,绝不只是为了羞辱!一定有目的!

嗡!

视野瞬间穿透了眼前奢靡的假象!富丽堂皇的宫殿在她眼中褪色、扭曲!那些锦衣华服的妃嫔,周身缠绕着或浓或淡、代表着不同欲望和算计的灰色气流。

她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穿透重重虚影,狠狠刺向高踞凤榻之上的林晚意!

轰!

仿佛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屏障!林晚意周身笼罩着一层浓郁到化不开的、璀璨夺目的金色气运!如同熊熊燃烧的金色火焰!这金气霸道而贪婪,正疯狂地从西面八方汲取着某种无形的能量,滋养着她。

但这并非全部!

沈画骨猛地将“画骨”之力催发到极限!那层耀眼的金焰在她眼中被强行剥开、穿透——

嗡!!!

眼前的景象让她头皮瞬间炸开,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金焰之下,林晚意那张倾国倾城的绝美皮囊……正在缓缓消融、剥落!像融化的蜡油!露出的,根本不是什么人脸!

而是一张……腐烂的、覆盖着稀疏灰白色毛发的……狐狸面孔!

那狐脸的眼窝深陷,里面没有眼珠,只有两团幽幽跳动的、惨绿色的鬼火!脸颊的皮肉大片腐烂,露出森白的颧骨和发黑的牙龈,几缕黏腻的涎水顺着尖利的獠牙滴落!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腐朽甜腥和浓烈狐臊的恶臭,透过“画骨”的感知,首冲沈画骨的识海!

这狐脸怪物正贪婪地张开嘴,对着殿内弥漫的、由权贵气运和人间欲念汇聚成的无形“金气”,深深吸食!每一次吸食,那腐烂的皮肉似乎就稍稍“新鲜”一分,但那骨子里的腐朽和恶臭却挥之不去!它需要不断地吸食金气,才能维持这张人皮的完整!

更让沈画骨毛骨悚然的是,在这“狐脸”纤细的腰间,悬挂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仅有巴掌大小、通体由最纯净的水晶雕琢而成的……微型棺材!棺材盖是半透明的,隐约可见里面蜷缩着一个极其微小的、穿着素白衣裙的女子身影!那身影一动不动,仿佛沉睡,但水晶棺壁上却布满了蛛网般细密的、暗红色的血丝!那些从沈明珠身上、从无数被伪凰操控者身上强行抽取来的“福气”和生命本源,正化作丝丝缕缕淡金色的气流,源源不断地注入这水晶小棺之中!那小棺如同活物般,随着能量的注入,微微搏动着!

卿卿!那一定是卿卿被禁锢的肉身!

巨大的惊骇和恶心让沈画骨心神剧震!脚下本就虚浮的步伐彻底乱了套!她一个踉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斜前方扑倒!为了稳住身形,她慌乱地挥舞着手臂——

嗤啦!

她的衣袖,好巧不巧,正好拂过了林晚意垂落在凤榻边缘的、戴着赤金护甲的手腕!

就在这衣袖拂过的瞬间!

沈画骨后颈的银印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滚烫!一股强烈的、源自血脉深处的共鸣感如同电流般击中了她!

而她的“画骨”视野,也在这剧烈的刺激下,穿透了林晚意手腕上那繁复华丽的宫装衣袖,精准地捕捉到了她手腕内侧,靠近脉搏的位置——

一道印记!

一道冰冷、古老、散发着禁锢气息的暗银色印记!那形态……赫然是一条盘绕的锁链!与她沈画骨后颈的月光银印,以及皇帝后颈那冰冷的银链烙印……如出一辙!

同源!竟然是同源?!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狠狠劈在沈画骨混乱的识海之中!伪凰林晚意……她身上怎么也会有这种烙印?!她不是操控者吗?!难道她也是……控的棋子?!

“嗯?”一声带着不悦和一丝不易察觉惊疑的轻哼从头顶传来。

沈画骨猛地回神!发现自己正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势半跪半趴在凤榻前,衣袖还搭在林晚意的手腕上。而林晚意,那张绝美的脸上笑容依旧,但眼底深处,却飞快地掠过一丝冰冷的审视和……一丝被触及隐秘的杀机!

殿内的乐声不知何时停了。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她们两人身上,空气死寂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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