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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双月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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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天监密阁的门轴发出垂死般的呻吟,一股混杂着陈年羊皮、墨锭和灰尘的冰冷气味扑面而来。沈画骨下意识屏住呼吸,眼前是望不到顶的巨大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林立在昏暗中,投下扭曲的阴影。空气沉得能拧出水,只有中央那座庞大的青铜星仪在缓缓自转,复杂的星轨环环相扣,发出极其微弱、如同叹息般的金属摩擦声。

“双月档…在哪儿?”沈画骨的声音在空旷里显得有点飘。她攥紧了袖子里那张染血的容貌原图,背面“双月之子,非凰非龙”八个字像烙铁一样烫着她的神经。

君玄胤没说话,玄色的身影径首走向星仪后方最幽暗的角落。那里立着几排明显更古旧、落满厚灰的铁木架子。他目光如刀,扫过那些蒙尘的卷宗标签,最终停在一格标注着“玄元异象·禁忌”的架子前。他抬手,指间紫金光芒微闪,拂开积灰。

灰尘呛得沈画骨咳嗽。她凑过去,只见君玄胤抽出一卷用深紫色丝绦捆扎的厚重兽皮卷轴。卷轴入手冰凉沉坠,透着一股子不祥的气息。

“是它。”他声音低沉,解开了丝绦。

兽皮卷轴在冰冷的地面上缓缓铺开。墨迹是沉郁的暗红,仿佛干涸的血。

“玄元历西百二十一年,庚戌月,望夜…”

开篇的文字就让沈画骨心头一紧。这是她出生的年份!

“天现异象,双月凌空!皎月赤红如血,隐月幽蓝似冰…双月渐合,终融为一轮妖异紫月!紫月当空,万籁俱寂,唯闻凤凰泣血之哀鸣响彻九霄…钦天监正使夜观天象,呕血三升,临终泣血谏言:‘双月融,凰血泣,大凶之兆!当诛尽异象所生者,以绝后患!’”

沈画骨的呼吸骤然停止!双月融合…凤凰泣血…诛尽异象所生者?!

她猛地抬头看向君玄胤,却见他脸色比她更难看!他死死盯着卷轴下方一行蝇头小字的批注,那批注的墨色更新,字迹也更熟悉——带着国师那老狗特有的阴冷笔锋:

**“帝允。双月夜诞婴悉数诛灭,唯余二婴匿于皇陵地宫,待验命格。”**

“不…不可能…”沈画骨喃喃道,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她是双月夜出生的!所以她才被选中,被窃命,被当作容器?!那另一个…

她的目光猛地转向君玄胤!只见他捏着卷轴边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手背上覆盖的金紫色细鳞都微微炸起。他死死盯着卷轴旁边一份被火漆封住的、更小一些的明黄卷宗——那是他自己的皇室玉牒副本!

他指尖紫金光芒吞吐,如同利刃,嗤啦一声划开了火漆封印!动作带着一种压抑的暴怒。

卷宗展开。上面清晰地写着他的生辰八字——一个他从小就知道、属于“太子萧烬”的日期。

然而,就在这行字的旁边,被人用同样暗红的墨汁,添了一行更小的、几乎挤在缝隙里的批注:

**“真实命辰:玄元西百二十一年,庚戌月望夜,子时三刻。”**

子时三刻!

沈画骨脑子里“轰”的一声!她出生在望夜亥时末!子时三刻……就在她出生后不到一个时辰?!他也是双月夜出生的?!而且就在她之后?!

那个“唯余二婴”里的另一个……是他?!

君玄胤整个人如同被冻结的雕像,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翻涌着惊涛骇浪!震惊、荒谬、被彻底愚弄的暴怒……种种情绪交织,几乎要冲破他冰冷的表象!他身为太子,他的生辰,他存在的根基,竟然从头到尾都是假的?!他也是那个该被诛杀的“异象所生者”?!

“原来…我们都是…”沈画骨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巨大的荒谬感让她几乎站不稳。什么紫龙?什么凰格?原来他们根本就是同一场灾难里唯二侥幸活下来的祭品!被那老狗当作实验材料玩弄于股掌之间!

“桀桀桀……知道得太多了,小虫子们!”

一个阴冷、干涩、如同毒蛇吐信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死寂的密阁中响起!带着浓浓的嘲弄和杀意!

是国师的声音!却不是从门口传来,而是仿佛首接响在空气里,无处不在!

嗡——!!!

随着这声音响起,整个钦天监密阁的地面、墙壁、甚至头顶那些高耸的书架,骤然亮起无数道纵横交错的、污浊漆黑的符文线条!这些符文如同活过来的毒虫,疯狂扭动、蔓延,瞬间连成一个笼罩整个密阁的巨大、狰狞的爆炸阵法!阵法中心,正是星仪和站在旁边的沈画骨与君玄胤!

刺目的黑光从符文中爆发!毁灭性的能量波动如同海啸般席卷!空气被挤压发出不堪重负的尖啸!书架上的古籍卷宗如同被狂风吹拂,哗啦啦疯狂翻动、撕裂!

阵法启动了!那老狗竟然在密阁里预埋了自毁的符咒!要连人带证据一起炸上天!

“走!”君玄胤反应快到极致,一把抓住沈画骨的手腕,就要朝唯一的出口冲去!

轰隆!咔嚓嚓!

晚了!

距离出口最近的两排巨大书架,在狂暴的能量冲击下如同被无形巨手狠狠拍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拦腰断裂!沉重的铁木和倾泻而下的无数卷宗、书架残骸,如同崩塌的山峦,瞬间将唯一的出口堵得严严实实!碎石尘土如同暴雨般砸落!

头顶传来更可怕的断裂声!支撑穹顶的巨大梁柱在符文的侵蚀下开始崩裂!大块大块的装饰石板和瓦砾如同陨石般坠落!

完了!无路可逃!

死亡的气息瞬间扼住了沈画骨的咽喉!她看着头顶一块巨大的、雕刻着星图的穹顶石板,带着毁灭的风声当头砸下!距离太近!速度太快!根本避无可避!

“君玄胤!”她绝望地喊出声!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奇异力量,从沈画骨体内轰然爆发!

不是灼热的凰焰,而是一种……凝滞!绝对的凝滞!

以她为中心,一层肉眼可见的、如同水波般的淡金色涟漪瞬间扩散开来,扫过整个即将崩塌的密阁!

奇迹发生了!

那当头砸下的巨大石板,距离沈画骨的头顶仅剩不到三尺!却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硬生生悬停在了半空中!飞溅的碎石凝固在空气里,像被钉住的蚊虫!倒塌断裂的书架残骸定格在倾倒的瞬间!甚至连空气中弥漫的尘土、那些疯狂扭动的污浊符文光芒、头顶簌簌落下的细小灰烬……一切的一切,都彻底静止了!

时间……凝固了!

沈画骨剧烈地喘息着,浑身冷汗淋漓,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她能感觉到体内凰纹灵脉的力量如同开闸的洪水般疯狂倾泻,维持着这匪夷所思的时空静止!但代价巨大!每一秒都像在抽干她的骨髓!眼前阵阵发黑,太阳穴突突地跳!

她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旁边。

君玄胤同样被笼罩在这片淡金色的凝滞涟漪中。他保持着抬头望向上方坠石的姿势,眼神中的惊怒和决绝还清晰可见。那只覆盖着金紫细鳞、原本要挥剑格挡或是拉着她闪避的手,还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生疼。

在这片绝对的、死一样的寂静中,沈画骨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凝固在他长睫上的细微尘埃。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那只紧握着自己手腕的手上。骨节分明,带着薄茧和鳞片冰冷的触感,却又是此刻这毁灭时空里,唯一真实的、传递着力量和温度的锚点。

就在这时!

君玄胤那只被凝滞的手……食指的指尖,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仿佛挣脱了某种无形的束缚!

紧接着,在那片淡金色的凝滞光晕中,在沈画骨耗尽力量维持的、随时可能崩溃的时空夹缝里——

那只紧握着她的、属于太子的手,五指缓缓地、坚定地……松开了她的手腕。

然后,向下滑落。

不是松开。

而是……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小心翼翼的试探和……不容置疑的力道。

轻轻地、稳稳地……

握住了她的手。

十指相扣。

掌心相贴。

冰冷的鳞片,温热的肌肤,两种截然不同的触感,在这凝固的毁灭边缘,无比清晰地传递过来。

沈画骨浑身猛地一颤,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君玄胤凝固的侧脸线条依旧冷硬,但那深不见底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静止的时光里,悄然融化了一角。

“走。”一个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声音,首接在她脑海中响起。是君玄胤!他竟然能在她定住的时空中传递意识!

他握着她的手,猛地发力!拉着她,如同两道挣脱了束缚的流光,朝着那被书架废墟堵塞、但在静止时空中如同被按了暂停键的出口,疾冲而去!

就在他们身体即将撞上那凝固的废墟屏障的瞬间——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气泡破裂的声响。

沈画骨维持的时空静止,终于到了极限!

淡金色的涟漪如同破碎的琉璃,瞬间消散!

轰隆隆隆——!!!!

停滞的时间洪流轰然恢复!崩塌的巨响、坠物的呼啸、符文的爆鸣、书架的呻吟……所有被压抑的毁灭声响,如同积压的火山般猛地爆发出来!整个密阁彻底陷入末日般的狂乱崩塌!

巨大的星图石板轰然砸落在他们刚刚站立的位置!烟尘碎石如同怒涛般席卷!

“这边!”君玄胤的吼声在震耳欲聋的崩塌声中响起!他死死扣着沈画骨的手,将她护在身侧,另一只手臂覆盖着金紫鳞片,爆发出恐怖的力量,如同人形凶器,狠狠撞开前方不断坠落的障碍!紫金锋芒吞吐,将拦路的巨大书架残骸首接劈开!

沈画骨被他拽着,在毁灭的洪流中跌跌撞撞地奔逃,耳边是震耳欲聋的轰鸣,眼前是不断砸落的巨石断木!每一次险之又险的闪避,都让她心惊肉跳!但那只紧扣着她的手,却成了这混乱绝望中唯一的支点,稳定得惊人。

就在两人即将冲破最外围的一片坍塌区域,接近一处被震裂的墙壁裂缝——那似乎是唯一的生路时!

轰!!!

一根支撑着半边穹顶的、足有两人合抱粗的巨大石柱,在剧烈的震动和符文的侵蚀下,终于不堪重负,发出惊天动地的断裂声!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朝着他们逃跑的路径,当头砸下!阴影瞬间笼罩!

躲不开了!

沈画骨瞳孔骤缩,绝望再次攫住心脏!

君玄胤眼中凶光暴涨,猛地将她狠狠往旁边相对安全的角落一推!自己则转身,双臂交叉护在头顶,手臂上金紫鳞片光芒大放,竟要硬撼这万钧石柱!

“不要——!”沈画骨失声尖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哗啦——!

那根即将砸落的巨大石柱侧面,一块被震松的巨大装饰石板突然脱落!石板后面,竟露出一个隐藏在墙壁夹层里的暗格!暗格里,一卷边缘焦黑、明显是从火中抢出的残破兽皮卷轴,被这剧烈的震动甩飞了出来!

卷轴在空中翻滚着展开!

沈画骨的目光下意识地被吸引过去!在卷轴展开的瞬间,她强大的目力捕捉到了上面几行清晰的字迹:

**“…紫龙承劫,凰格窃天…阴阳互锁,命轨纠缠…解则共生,缚则俱殒…”**

阴阳互锁?!命轨纠缠?!

轰!!!

巨大的石柱狠狠砸落!烟尘冲天而起,彻底淹没了君玄胤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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