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传道章敦,王小仙交托后事
本来,王小仙还想在自己被处置之前好好地跟曹诗诗告个别呢,结果没想到这丫头却居然比他更先出事,人头送回来的第二天,朝廷问责的诏书就到了,即便是官家表妹,也被抓起来扭送宗人府了。
当然了,还是那话,人家作为官家的表妹,议亲议贵,为了王小仙而杀人,几天的功夫这事儿就被宋人传成了一个美谈,有鼻子有眼的,俩人之间的话本故事都已经有七八个版本了,市井之中谁人提起来不赞上一声好女子呢?
所以这事儿自然就算是义而杀人。
八议之中占了三个,莫说富弼他现在已经退休,就算他仍是宰相恐怕也没什么办法了,这个曹诗诗,就仿佛一个大宋司法体系之内的bug一样,最终议来议去,也不过就是个削爵为民,发配房州软禁的结果罢了。
她这样的,也没人敢娶了,不出意外的话此生就要在房州孤独终老,亦或者是出家做个尼姑或者道姑。
不出意外的话,她曹诗诗或许会成为后人的某一段传奇故事的主角,甚至是顶替她祖父“上洞八仙”的位置也是不一定。
富绍庭所干的那些事,自然也因为曹诗诗在民间的这一段传说,被弄得沸沸扬扬,富家的名声就算是臭了,据说富弼那老头也因此被气出了个好歹,多重打击之下眼看着就要命不久矣了。
就是不知道死了之后还还能不能留住点名声,盖棺定论的时候会给他个什么谥号了,但反正陪葬应该是别想了。
七月盛夏,曹诗诗被押着前往了五丈渡去乘船。
想到自己的父亲本来也是要在这里乘船流放的时候被王小仙活活烧死,一时间百感交集,却是突觉得似乎是有些宿命感。
【不管他这次还能不能活,今生—就没有机会再相见了吧】
王小仙也没机会去送一送她,毕竟他现在人还在登州忙活着,竭力的想要给这个时代留下点什么。
夏税已经开始征收了,有些地方甚至已经都收得差不多了,并不出乎预料的是,今年的夏税民间普遍有些抵触和不配合情绪,盗匪,尤其是水贼变得多了许多,弄得整个大宋看起来都是烽火连天的。
虽然没什么大贼能够做大,但是苍蝇不要人却膈应人,很烦,目前看来赵顼的所谓坦诚,并没有起到什么好的效果,而是完全反作用的。
他这样的搞法,固然弄得全国至少是大部分的将士们都热血沸腾的,军队的上下跟他都成了一条心,剿匪的时候相当于是加了buff。
然而某种程度上他这也算是君视臣如仇寇了,大大小小的全国的官吏,乃至更下边的地主豪强也都知道他的想法了,也都知道这一次的夏秋两税就是分胜负的时候了啊。
己方阵营义愤填膺,同仇敌忾,可问题是敌方也是一样的啊,甚至原本天南海北并不怎么好串联的地主豪强士大夫们,这么一搞赵顼反而成了在帮他们动员了。
官场上就更不必说了,王朝中期的君王往往是没有开国君主那样的权柄的,就算是有了军队的支持也白扯,因为官员的团结度会明显更高,大宋开国的这一百年不止是赵家好勋贵一直在联姻联到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地步,文官体系也是一样的啊。
开国的君主收拾大臣,尤其是文官,那都是一个一个的,等到了赵顼这儿的时候,那都是一串一串,一团一团,一片一片的了。
好好好,官家你这么玩是吧,那大家索性也就豁出去了,今年陪你好好玩玩。
你一个二十岁刚出头,刚登基还不到三年,满朝大臣就没几个是你所提拔的青年君主,是谁给你的自信认为你这次能赢的呢?
于是今年夏季以来,虽然全国的禁军都在热情满满的四处剿匪,盗匪却仍然越剿越多,严重影响了夏税的征收,而且宋军么,压根从来就没有过一种叫做军纪的东西。
杀良冒功,滥杀,残暴,劫掠,该有的一样都没少,人家地主士大夫群体也不用陷害,只抓住这些问题一个劲的上书抓着不放也就是了。
赵顼也不惯着,每次有之中事了之后都要发邸报给将士们看,每次都要说一些,朕好痛心啊,你们姑负了朕,这样的话。
剿匪剿了一个多月,匪没杀多少,反倒是整肃军纪,执行军阀杀了不少人,枢密院趁机提议要在军中加派文官监管军纪,赵顼也都同意了,甚至连吃空饷的都给查出来许多。
而大宋,依然是处处糜烂。
所有人都知道,夏税一定是比秋税好收的,因为夏税主要收的是钱而秋税主要收的是粮,夏税都收成这样了,秋税恐怕是自不必说的,那么王小仙这一次,恐怕就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兵卒们在沮丧之后甚至会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被赵顼这么一搞,倒是也没人对赵顼有什么不满了,甚至还都挺同情王小仙的,不过倒是也有些人已经在琢磨,赵顼是不是就是故意搞的这么一出闹剧,以中和他后面挥泪斩仙后朝廷的不满了。
便是在这种情况下,朝廷却是终于往登州派来了一位新知州,而且还是,一位居然有胆子在这种风雨飘摇的时候公开上书支持王小仙的另类:朝中青壮派代表人物,章敦。
摆明了就是赵顼在释放信号:王小仙可以办,但是王小仙留下的政策依然还会被继承,至多不再继续推进了而已,至少在登州乃至于京东路,赵顼是要尽力保留的。
群臣对此也是默认了,说实在的闹到现在这个地步,所有人都不太好受,禁军出动四处剿匪虽然十次有八次无功而返,但逮得着人的那两次也是真杀,真狠,差得着落下了证据的豪强之家,他们也是真敢屠你满门的。
说真的,变法的这个事儿,只要不是让王小仙来搞,那真就是谁搞都行了,王安石在他们眼里现在也是慈眉善目的活菩萨了。
这人选,可以说既在王小仙的意料之外,又似乎都在情理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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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江宁公。”七月中旬,章敦风尘仆仆的来到了登州,王小仙知道这就是赵顼派来跟他做交接的,交接明白他就可以枷进京城待罪了。
一时间既有一点不舍,又有一点一切终于要结束了的坦然,对章敦,自然也就没什么可保留的了。
“你看那边,那是造船厂,目前已经有点模样了,上市了么,目前看来大概是已经有点样子了,整个工厂的投资超过两百万贯,光是从广南,江宁等地调过来的工匠就有两百多人,这里面专业船工就有一千多,禁军工人至少两万人,算上水师,海上的河里的都加一块,五万人问题不大,足以养整个京东路的禁军了。
“不过当然,有水师负责运输,也得有足够多的货才,内核还是要发展工商业,也就还是要变法的,当然,顺带手的也防备一下辽国,从咱们登州出发,走海运的话,这距离日本是比较近的,而且就是辽国的苏州,咱们和辽国的贸易,也不能全指望辽地汉人,在苏州做交易,还可以很容易连络上辽国的真,亦或者是高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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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色目人,虽然生活习惯上和咱们不同,我也知道有时候他们挺讨厌的,但是不得不说他们其实也还是有点真东西的,尤其是航海,一定要善待他们,想办法从他们那套来航海技术和地理图,这都是无价的宝贝,我跟官家的奏疏里已经说了,必要的时候给他们封王都行,一定要好好地忽悠他们,没掌握他们的海图和牵星术之前千万不要跟他们翻脸。”
“如果出海的话,不管走到哪,看到没见过的农产品一定要在花盆里养着带回来,指不定哪个在咱们大宋就能种活,指不定哪个就能杂交,韩琦那边高价收,你们千万要将此当个大事来干,这是干系到我大宋的百年基业的。”
“对了,我还画了一世界地图了,当然,都是瞎画的,你就当我是神仙托梦吧,我也没别的解释,当海图来看,肯定是毫无参考性,但大概的,有一天咱们大宋的船队要是有能力驶向远海的话,留着当个参考吧。”
反正,王小仙磨磨唧唧絮絮叨叨的拉着这章敦说了足足两天两夜,也是希望尽可能的将自己会的都传给他。
他这套政治主张,居然还有大臣能跟进,也是不容易,当然,这也是因为这章敦是福建人的原因,福建那地方,豪强户也少有不出海的,真正的坐地炮可能就是山里的野人了,说话都没人听得懂的那种,在大宋也算是生藩。
王小仙的历史只是爱好者的水平,却也知道这个章敦是将来后王安石时代变法派抗鼎的人物,一般会认为他的能力还尤在王安石之上,政策制定什么的也要比王安石更务实,北宋似乎也正是在他的手上被推向国力巅峰的。
不过都说这人政治斗争斗得狠,不象王安石那么君子,变法的同时在整治反对派的时候心狠手黑,以至于被认为人品远不如王安石,最后被整到奸臣传上去了,但反正以王小仙的那点浅薄历史认识,也没看出来他哪有值得上奸臣传的地方。
当然,最出名的还是那句“端王轻挑,不可以君天下”大预言家了属于是。
自己这次这个槛,十之八九是过不去的,以至于他跟章敦说这些,都有些近似于托孤了。
在他看来,章敦未来的能力,成就,都是远在王安石之上的,可能确实不算大贤?但肯定是个能臣没跑了,而且敢在这个旗帜鲜明的支持自己,敢跑过来接自己的班,着实是让王小仙也有些感动和敬佩的。
“这些,对了,这些东西都给你吧。”
王小仙又到了书房,找出一大堆的纸张,厚厚高高的摆了一桌子。
“这是我这几个月一直给官家写的东西,这是我找人誉抄之前的稿子,送你了,我的毛笔字不算太好看,你就多担待吧,本来也没有要成书的打算么,都是一些我的—算是技巧吧,写的时候是想到哪写到哪的。”
“所以教育,地理,科技,社会,政治,经济,全都有,也全都是散乱的,你要是不嫌弃,这些东西就都交给你了,官家一份你一份,全天下就这两份,勉勉强强,就算是我的衣钵了吧。”
章敦自然是连连感谢,却忍不住道:“我听闻今年科举,令弟小虎成功高中,也是要入朝为官的,为何不传给令弟?“
“小虎啊,他就算了,我这点东西传给他也是害了他,坐不到宰相的位置上,我这东西其实用处不大,小虎他—怎么说呢,肯定不算是什么庸人,但也确实不是人杰,我这东西太重,他受不住的。”
“不怕你笑话,我倒希望王小虎他别来继承我的遗志,老老实实做个士大夫,他要是愿意做士大夫,那些人一定会捧着他的,如果愿意有事儿没事儿骂我两句的话,这辈子平平安安的也许还真有做大臣的机会,但要是学我的话啊,呵。”
“这东西现在本来也不宜见光,整理成书肯定也发不出来,将来我没了,这天下就看你和官家两个人的了,若是变法最终可以功成,到时候你就帮我把这些东西,用你的理解整理编篡成书留下来。”
“若是变法最终还是失败,那就拉倒,这些东西可能也传不下去,你要是有看着有合适的人就传一下,没有也不强求。“
“抱歉,由我搞出来这么大的一个烂摊子,最终却只能交给你们,我—·我做事大开大合,太急,太快了,其实如果能缓一点,慢慢做,有进有退的做,也许是做得成的,是我的性格太差了,你记住,黄河九曲方入海,在我之后,如果你要继续走这条路的话,一定要记得曲中求,不要直中取。”
“呵呵,这本来是去年的时候唐公死之前跟我说过的话,可惜,他的教悔,我是一点没听。”
“登州,乃至整个京东路的军政,概就这么多了,你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却见章敦居然也是眼角含泪,而后双膝跪地,给王小仙行了个大礼。
“别别别,赶紧起来起来,受不起。”
这章敦在朝中虽然还属于是青壮派,那也已经是三十五岁的人了,岁数比王小仙还大出许多呢,这跪的就让王小仙有点觉得难受了。
“传道受业之恩,非师礼无以报,学生章敦,今日拜师了。”
“别,别,哥,我得叫你一声哥哥,你比我爹也没小多少了,太重,太重了,再说我不也没定下来就定死呢,万我又活了呢?到时候多尴尬。”
“学无长幼,达者为师,求学在心非在龄,江宁公乃天人也,如何能以年齿而论?还望先生,万万不要推辞。”
说罢,却是也不管王小仙的推辞,乓乓磕头磕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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