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树梅坐在黑色轿车的后座，车窗外的霓虹灯在雨水中晕染开来，像被打翻的颜料。她看着熟悉的城市街景在眼前飞速后退，手指无意识地着车门把手。三天前，王助理带着两个保镖出现在她的小杂货铺门口时，她就知道逃不掉了。
"陈小姐，李总让我来接您回去。"王助理站在柜台前，语气恭敬却不容拒绝。他的皮鞋上沾着边境小镇特有的红土，与简陋的杂货铺格格不入。
陈树梅还记得当时自己的反应——她正在给一包香烟找零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完成找零的动作。等顾客离开后，她才平静地问："如果我不回去呢？"
王助理露出为难的表情："李总说...您应该不想让家人知道您在这里吧？"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残忍地刺进她的心脏。她知道，在这场不对等的博弈中，自己早己输得一败涂地。
轿车驶入别墅区时，陈树梅的胃部一阵绞痛。这座她曾经短暂居住过的豪宅，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阴森。铁艺大门缓缓打开的声音像是某种猛兽的叹息，宣告着她最后的自由时光即将结束。
别墅的玄关处，管家早己等候多时。他接过陈树梅简单的行李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个被李家如此"重视"的女孩，随身物品竟然如此寒酸。
"李小姐在客厅等您。"管家的声音不带任何感彩。
陈树梅深吸一口气，跟着管家走进客厅。李安正端坐在沙发上，穿着一件米色的羊绒家居服，手里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看见陈树梅进来，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轻轻吹了吹茶面上的浮沫。
"我对你不好吗？"李安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我想和你交朋友，你就这么对我？"
陈树梅站在客厅中央，目光落在李安脚上那双镶着珍珠的拖鞋上。那双拖鞋的价格，可能抵得上她杂货铺一个月的营业额。
"你说话呀！"李安猛地站起来，茶杯重重地砸在茶几上，滚烫的茶水溅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别以为不说话，你就可以轻易脱身。"
陈树梅抬起头，首视着李安的眼睛："听你的语气，好像是我多对不起你似的。"
"难道不是吗？"李安的声音拔高了八度，精致的面容因为愤怒而扭曲。
"难道是吗？"陈树梅平静地反问，"我救人难道救错了？我想辞职回老家，不可以吗？"
李安被这连珠炮似的反问噎住了。她张了张嘴，却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反驳。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和她说话。
陈树梅继续道："是，和李大小姐交朋友我是得到了不少贵重的东西。但每次我都想方设法回礼，虽然那些回礼在你眼里可能不值一提。我们之间，可没有任何财务纠纷。"
客厅里一时安静得可怕。李安的脸色由红转白，最后变成了难看的铁青色。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沙发扶手，指节泛白。
"滚！"她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陈树梅转身就走，却在门口撞见了刚回来的李君。他西装笔挺，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看见陈树梅时微微挑了挑眉。
"哥！"李安带着哭腔喊道，声音里满是委屈。
李君安抚地拍了拍妹妹的肩，对陈树梅说："你可以走了。"
陈树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别墅。夜风吹在脸上，她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别墅区外的马路上空无一人，她站在路灯下，看着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第二天，当陈树梅坐在返回边境小城的大巴上时，王助理的电话打了过来。
"陈小姐，"他的声音透着疲惫，"李总让我转告你，以后就待在那小城里别出来了。喜欢的话，就待一辈子吧。"
陈树梅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但她的声音异常平静："替我谢谢李总的美意。"
挂断电话，她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突然笑了。那个小城，那个简陋的杂货铺，现在反而成了她最后的避难所。
回到小城后，陈树梅的生活恢复了平静。每天清晨，她都会早早打开杂货铺的门，看着晨光一点点照亮这个边陲小镇。偶尔有熟客来买东西，会跟她闲聊几句。
"姑娘，看你年纪轻轻的，怎么想到来我们这种小地方开店啊？"一位常来买烟的大爷好奇地问。
陈树梅一边给他找零，一边笑着说："这里安静，适合我。"
是啊，这里安静。没有豪门的勾心斗角，没有高高在上的施舍，更没有令人窒息的控制。虽然赚的钱只够温饱，但每一分都是靠自己的双手挣来的。
夜深人静时，陈树梅会坐在杂货铺后面的小院里，看着满天繁星。她想起那个雨夜，想起自己救人的那一刻。如果时光能倒流，她还会伸出援手吗？
答案依然是会。只是这一次，她会头也不回地离开，绝不踏入那个不属于她的世界半步。
边境的冬天来得特别早。第一场雪落下时，陈树梅在杂货铺门口挂上了厚厚的棉帘。她呵着白气搓了搓手，继续整理货架。这里的生活虽然清苦，但至少，她是自由的。
而在千里之外的那座繁华都市里，李安正挽着哥哥的手臂，出席一场奢华的拍卖会。她穿着最新款的高定礼服，脖子上戴着价值连城的珠宝，在闪光灯下笑得优雅得体。
没有人会想到，这位千金大小姐的心里，还记挂着一个微不足道的杂货铺老板娘。就像没有人会相信，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真的有人宁愿守着清贫，也不愿接受富贵的施舍。
雪，越下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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