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醒过来的时候，脑袋还嗡嗡地疼。
她眨了眨眼，视线慢慢聚焦，看见雪白的天花板和输液架上挂着的药水袋。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子，她皱了皱眉，想抬手揉揉太阳穴，却发现手腕上插着针头。
“醒了？”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李安转头，看见她哥李君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手里翻着一份文件，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他抬头看她，眼神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哥……”李安嗓子有点哑。
李君放下文件，倒了杯水递给她：“医生说轻微脑震荡，左手骨折，其他都是皮外伤，养几天就行。”
李安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温水滑过喉咙，舒服了不少。她放下杯子，问：“车呢？”
“报废了。”李君淡淡道，“刹车系统被人动了手脚。”
李安的手指微微收紧，捏皱了被角：“查出来是谁干的了吗？”
“还在查。”李君语气平静，但眼神冷了几分，“不过跑不了那几家。”
李安“嗯”了一声，没再多问。她从小就知道，他们李家树大招风，明里暗里的对手不少。这次车祸，十有八九是冲着李家来的，她只是倒霉撞上了。
她缓了缓神，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问：“对了，是谁救了我？”
李君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她：“陈树梅，26岁，普通公司文员，农村出身，背景很干净。”
李安接过照片，上面是个穿着朴素、扎着马尾的年轻女孩，站在公司门口，表情拘谨，一看就是那种老老实实的上班族。
“我想见见她。”李安说。
李君点头：“好，我来安排。”
陈树梅照常上班，精打细算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早上六点半起床，煮一碗白粥，配点咸菜，吃完出门赶公交。中午食堂的饭菜贵，她就带个馒头，就着公司免费提供的热水凑合一顿。晚上下班回家，顺路去菜市场捡点便宜的菜叶子，回家煮碗面条，偶尔加个鸡蛋，就算是改善生活了。
她没什么大志向，就想攒钱买个小房子，在这座城市扎根。
这天下午，她正埋头整理文件，手机突然响了。
“喂，您好？”她接起电话，语气礼貌。
“是陈树梅小姐吗？”电话那头是个男人的声音，客气但疏离，“我是李家的司机，李安小姐想见您一面，当面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陈树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李安”就是那天车祸里的女孩。她连忙说：“不用了，举手之劳……”
“车己经在您公司楼下等着了。”对方打断她，语气不容拒绝。
陈树梅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说了句“好的”。
挂断电话，她有点懵。有钱人都这么雷厉风行吗？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洗得发白的衬衫和公司发的黑色工装裤，心里有点发虚。早知道今天要见人，就该穿那件稍微新一点的T恤。
下班时间一到，陈树梅收拾好东西，忐忑地走出公司大门。果然，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司机站在车旁，见她出来，微微点头：“陈小姐，请上车。”
陈树梅局促地上了车，心里首打鼓。
车里的座椅是真皮的，坐上去又软又舒服，空调温度恰到好处，连空气里都飘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某种高级香水。她不敢乱动，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生怕弄脏了人家的车。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语气温和：“陈小姐不用紧张，李安小姐只是想当面谢谢您。”
陈树梅干笑两声，没接话。
医院高级病房的门被推开，陈树梅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李安半靠在病床上，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不错。她一看到陈树梅，眼睛一亮，笑着招手：“快来坐！”
陈树梅拘谨地走过去，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像个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的学生。
“谢谢你救了我。”李安真诚地说，“我叫李安。”
“我叫陈树梅。”陈树梅小声回答，“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李安笑了笑：“昨天要不是你，我可能就没命了。”
陈树梅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就是碰巧路过，换了别人也会救的。”
两人聊了几句，气氛还算轻松。李安问她是做什么工作的，住在哪里，陈树梅一一回答，但没敢多问对方的事。
正说着，病房门再次打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
陈树梅抬头，对上了一双锐利的眼睛。
男人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五官深邃，气场强大，一看就是久居上位的人。他走到床边，目光在陈树梅身上停留了两秒，然后礼貌地开口：“我是李安的哥哥，李君。谢谢你救了我妹妹。”
陈树梅赶紧站起来：“不、不用谢，应该的……”
李君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找我。”
陈树梅双手接过名片，低头看了一眼——烫金的字体，精致的质感，上面印着“李氏集团 CEO 李君”的字样。
她心里一颤，连忙把名片收好，客气地说：“谢谢李总。”
李君微微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陈树梅很有眼色地起身告辞：“李小姐，您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李安笑着挥手：“下次再联系！”
陈树梅点头答应，转身走出病房。
司机把陈树梅送回家，态度依旧恭敬。
下车时，陈树梅客气地道谢，司机却微微鞠躬：“陈小姐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陈树梅站在原地，看着黑色轿车缓缓驶离，心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名片，叹了口气。
有钱人的世界，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病房里，李君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的陈树梅被送上车，眼神深沉。
“哥，你觉得她怎么样？”李安问。
李君回头：“背景干净，性格老实，没什么心眼。”
李安笑了笑：“等我出院，我想给她一笔钱，算是报答。”
李君点头：“随你。”
他顿了顿，又问：“只是给钱？”
李安眨了眨眼，语气轻松：“当然不止，我还想和她交个朋友呢。”
李君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李安笑嘻嘻地补充：“这城市里，能玩到一起的人太少了，她挺合适的。”
李君转身往外走，丢下一句：“别玩过头。”
李安看着哥哥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
她知道，在哥哥眼里，陈树梅不过是个小人物，给点钱打发就行了。
但她不这么想。
她需要一个“朋友”，一个不会算计她、不会巴结她、不会因为她的身份而改变态度的朋友。
陈树梅，正好合适。
陈树梅回到家，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
她掏出那张烫金名片，看了又看，最后小心翼翼地放进抽屉最底层。
她知道，自己和那个世界不会有交集。
今天的见面，不过是富人对穷人的一次礼貌性答谢。
她叹了口气，起身去厨房煮面。
水开了，热气蒸腾，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突然想起李安的笑容，和李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过命交情？”她自嘲地笑了笑，“哪来的交情……”
不过是两个世界的人，偶然碰撞了一下，然后各自回到原本的轨道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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