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时,陈树梅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半年前。她缓缓睁开眼睛,白色的天花板,滴答作响的监护仪器,还有身上各处传来的疼痛——这一切都那么熟悉,仿佛时间从未流逝。
"又活过来了啊..."她在心里默默想着,声音嘶哑得连自己都认不出来。这己经是第二次从鬼门关爬回来了,她不禁感慨自己的命大。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她盯着那些晃动的光斑发呆,思绪飘得很远。
ICU病房外,李君静静地站在观察窗前。他穿着简单的休闲装,不再是那个永远西装笔挺的商业精英。这些天来,他每天都会在这个固定的位置站上几个小时,透过玻璃观察病房里的陈树梅。医生说她恢复得不错,但李君看到的却是一个日渐消瘦、眼神空洞的女孩。
陈树梅对窗外的注视毫无察觉。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一切都无动于衷。护士来换药时,她会配合地翻身;医生来查房时,她会机械地回答"是"或"不是";护工来喂饭时,她会安静地吞咽。除此之外,她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任由时间流逝。
"血压稳定了,伤口愈合得也不错。"主治医生翻着病历对李君说,"但病人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几乎不与人交流。这种创伤后的心理障碍需要时间恢复。"
李君点点头,目光没有离开病房里的陈树梅。她正盯着天花板发呆,右手无意识地着被单。那只手因为多次手术而显得更加扭曲,指节突出,手腕处有一道狰狞的疤痕。
"我能进去看看她吗?"李君突然问道。
医生有些惊讶:"按规定ICU探视时间是下午三点到西点..."
"就五分钟。"李君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恳求。
医生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请穿上隔离衣,不要碰触病人的伤口。"
穿上蓝色隔离衣的李君显得有些不自在。他轻轻推开ICU的门,走到陈树梅床边。病床上的人比他想象中还要瘦小,几乎要被各种管子和仪器淹没了。
"陈树梅。"他轻声唤道,不确定她是否能听见。
陈树梅的眼珠微微转动,看向声音的来源。当看清是李君时,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空洞。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对方开口。
"我...我来看看你。"李君发现自己竟然有些词穷,这在商业谈判中是从未有过的,"医生说你的情况在好转。"
陈树梅轻轻眨了眨眼,算是回应。她的嘴唇干裂苍白,像两片枯萎的花瓣。
李君的目光落在床头的水杯上。他犹豫了一下,拿起棉签蘸水,小心翼翼地润湿陈树梅的嘴唇。这个动作他做得笨拙而生疏,水珠顺着陈树梅的嘴角滑落,他慌忙用纸巾擦拭。
"对不起。"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窘迫。
陈树梅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又归于平静。她微微摇头,示意没关系。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耗尽了她全部力气,她闭上眼睛,不再看李君。
李君站在床边,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手足无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他,此刻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一个虚弱的女孩。最终,他只能轻声说:"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然后转身离开,背影竟有些狼狈。
接下来的日子里,李君每天都会准时出现在ICU外。他会向医生详细询问陈树梅的情况,会认真记下各种注意事项,甚至会亲自挑选送到医院的营养餐。这些举动让医院的工作人员都感到惊讶——那个传说中的商业巨子,竟然会为一个普通女孩做到这种地步。
而陈树梅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像一潭死水,对外界的关心毫无反应。即使医生在为她检查身体,她也只是机械地应答着"疼"或"不疼"。更多时候,她只是望着窗外发呆,仿佛那里有什么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吸引着她。
一天夜里,李君破例在非探视时间来到医院。值班护士告诉他陈树梅今天情况不太好,发了一整天的低烧。透过观察窗,他看到陈树梅蜷缩在床上,像个受伤的小动物。那一刻,他第一次有了照顾人的冲动——不是出于责任或愧疚,而是单纯地想让她好起来。
"我能进去吗?就一会儿。"他问值班医生。
或许是李君眼中的恳切打动了医生,他再次破例同意了。李君轻手轻脚地走进病房,坐在陈树梅床边的椅子上。她没有醒,但眉头紧锁,显然睡得并不安稳。
李君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抚平她眉间的皱纹。这个动作如此自然,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陈树梅在睡梦中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眉头渐渐舒展,呼吸也变得平稳起来。
"你会好起来的。"李君轻声说,像是在对她承诺,又像是在对自己保证,"我一定会让你好起来。"
等陈树梅可以转入普通病房时,时间己经过去了好久。具体是多久,陈树梅己经对时间无感了。在医院的日子里,白天和黑夜的界限变得模糊,她只是机械地接受着各种治疗,等待着身体一点点恢复。
普通病房比ICU宽敞许多,窗外的景色也不再是单调的医院外墙。李君特意为她安排了最好的单人病房,窗外能看到一小片花园。虽然现在是冬天,花园里只有光秃秃的树枝和积雪,但至少比白墙多了一丝生气。
转病房的第一天,李君亲自来接她。他小心翼翼地扶着轮椅,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倒霉地遇见》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生怕颠簸会弄疼她的伤口。陈树梅安静地坐着,任由护士和李君将她从一张床转移到另一张床。当所有人都离开后,病房里只剩下她和李君两人。
"要喝水吗?"李君问道,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
陈树梅微微点头。她本以为李君会叫护士来,却见他亲自倒了杯温水,然后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后颈,将水杯递到她唇边。这个动作他做得依然笨拙,水差点洒在陈树梅的病号服上。
"抱歉。"李君有些尴尬地说,连忙拿纸巾擦拭。
陈树梅看着眼前这个手忙脚乱的男人,很难将他与那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李总联系起来。她轻轻摇头,示意没关系,然后小口啜饮着他递来的水。
两人就这样在消毒水的气味里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李君在学习如何收敛自己的锋芒,学习如何照顾一个脆弱的人;而陈树梅则连表达的欲望都没有了,只是被动地接受着一切。
"医生说你再观察两周就可以出院了。"李君放下水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我让人重新布置了公寓,更方便你养伤。"
陈树梅的目光闪了闪,但没有说话。公寓...那个她住了大半年的地方,现在想起来竟如此陌生。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回到那种与世隔绝的生活,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想回去。
"如果你不想回去..."李君似乎看出了她的犹豫,"我在郊区有栋小别墅,环境更安静,适合休养。"
陈树梅轻轻摇头,终于开口说了转病房后的第一句话:"不用了...公寓就好。"她的声音很轻,像一阵风就能吹散。
李君点点头,不再坚持。两人又陷入沉默,但这种沉默不再像以前那样令人窒息。窗外的天色渐暗,花园里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来,在雪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你救了我的命。"李君突然说道,声音低沉而真诚,"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陈树梅望向窗外,雪花开始缓缓飘落。她想起那天在别墅里,自己冲向李君的那一刻,根本没有思考,纯粹是本能反应。现在回想起来,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那么做。
"不用谢。"她轻声说,"换了谁都会那么做。"
李君苦笑了一下:"不,不是谁都会那么做。至少...我就不会。"
这句话让陈树梅转过头来,第一次认真地看着李君。他的眼神不再像以前那样锐利自信,而是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脆弱和坦诚。
"你变了。"她不由自主地说。
李君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你也是第一个这么对我说的人。"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又同时移开视线。这一刻,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再是施舍者与受助者,不再是强者与弱者,而是两个同样伤痕累累的灵魂,在人生的低谷中意外相遇。
接下来的日子里,李君来医院的次数更加频繁。他会带来陈树梅喜欢的水果,会陪她做枯燥的康复训练,甚至会读报纸给她听。这些举动起初让陈树梅很不适应,但渐渐地,她发现自己开始期待他的到来。
一天下午,李君推着轮椅带陈树梅到花园里晒太阳。冬日的阳光很温暖,照在脸上让人昏昏欲睡。陈树梅闭着眼睛,感受着久违的新鲜空气。
"我查到了那天袭击我的人。"李君突然说,"是竞争对手雇的。他们己经被处理了。"
陈树梅睁开眼睛,看向李君。他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坚毅,眼神中却带着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
"你害怕吗?"她轻声问。
李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诚实地点点头:"以前从没怕过。但现在...想到如果那天没有你,我可能己经..."
他没有说完,但陈树梅明白他的意思。她伸出手,轻轻覆在李君的手背上。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触碰他。
李君翻过手掌,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纤细的手指。两人就这样在冬日阳光下静静坐着,谁都没有说话,但某种无声的理解在他们之间流动。
回到病房后,李君像往常一样帮陈树梅回到床上。当他弯腰调整枕头时,陈树梅突然问道:"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李君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整理枕头:"因为我欠你一条命。"
"就因为这个?"陈树梅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失望。
李君首起身,认真地看着她:"不,不只是因为这个。"他似乎在斟酌词句,"是因为...我看到了真正的你。那个勇敢、坚强、善良的陈树梅,而不是我以为的那个需要怜悯的可怜虫。"
陈树梅的眼眶突然了。这半年来,她第一次感到被人真正看见,而不是作为一个需要照顾的伤残人士,一个被施舍的对象。
"谢谢。"她轻声说,眼泪无声地滑落。
李君伸出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碎了什么珍贵的东西:"不,该说谢谢的是我。"
窗外,夕阳将整个病房染成金色。在这个普通的冬日傍晚,两颗孤独的心似乎找到了彼此的频率。李君在学习收敛自己的控制欲,学着真正关心一个人;而陈树梅,则开始慢慢找回表达的勇气,找回那个被伤痛掩埋的真实的自己。
(http://www.220book.com/book/TBT9/)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