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修师傅那声“爱情通道”的激情宣言余音未散，客厅里凝固的空气仿佛被哥斯拉那声慵懒的“喵嗷”震碎了冰壳。我妈脸上的笑容灿烂得能照亮整个601，王小娅激动得首掐我胳膊，江琛……江琛的目光依旧死死钉在垃圾桶里那个小熊纸巾团上，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周身散发着“必须立刻马上清除此污秽”的绝对零度气场。
“对对对！师傅您说得太对了！”我妈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洪亮，带着一种“真相大白”的喜悦，“这签名墙！这缘分！就是天意！这门洞！不能封死！得留着！留着当……当个纪念！对！纪念！”她一边说，一边眼神疯狂暗示王小娅和我。
王小娅立刻心领神会，化身最强气氛组：“阿姨英明！这哪是门洞！这是鹊桥！是红线！是命运的交汇点！必须保留！还得……还得升级改造！”她眼珠子一转，目光灼灼地看向那位被“爱情通道”理论点燃了艺术之魂的装修师傅，“师傅！您看！这签名墙是灵魂！这门洞是纽带！咱能不能……弄个既保护隐私又不影响灵魂交流的方案？比如……加个玻璃？透明的！带通话孔那种！”
“玻璃？！”装修师傅一拍大腿，眼睛更亮了！“妙啊！太妙了！艺术保护罩！通透！敞亮！还能隔音防尘！完美契合爱情通道的主题！客户！您放心！包在我身上！保证给您整得又实用又浪漫！签名墙绝对原汁原味保留！我再给您在玻璃边上镶一圈LED小彩灯！晚上一开！梦幻！绝对梦幻！”
我：“……” 浪漫？梦幻？LED小彩灯？！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绝望地看向江琛，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反对的迹象。
江琛终于把目光从垃圾桶里那个罪恶的纸巾团上撕了下来。他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激动得手舞足蹈的装修师傅，又极其冷淡地瞥了一眼墙上那组闪闪发光的“陈江”与“林晓”，最后，视线极其短暂地在我脸上停留了零点一秒。
那眼神……极其复杂。有对“LED小彩灯”提议的冰冷否决（虽然他一个字没说），有对眼前这失控场面的深深疲惫，还有一丝……被“爱情通道”理论强行盖章后的、极其隐蔽的、近乎认命的……麻木？
他没说话。
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幅度小得像被风吹动的树叶。
但意思明确：搞快点。别弄那些花里胡哨的灯。
“得嘞！”装修师傅仿佛接到了圣旨，立刻掏出手机，“我这就联系库房！调最好的钢化玻璃！保证今天下午就给您装上！签名墙妥妥的！浪漫通道妥妥的！”
我妈和王小娅击掌相庆，仿佛打赢了一场世纪战役。哥斯拉满意地“咕噜”了一声，继续用爪子温柔地“抚摸”着那只饱经沧桑的皮卡丘拖鞋。
江琛则面无表情地转身，迈开长腿，径首走向……垃圾桶！
他弯腰！动作快如闪电！目标明确！精准无比地用两根手指（隔着空气仿佛都能感受到他的嫌弃）捏起那个裹着笋片的纸巾团！如同处理一枚生化炸弹！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向厨房方向！寻找真正的、配得上处理这种“高污染源”的——垃圾袋！！！
下午的阳光带着点慵懒的暖意，斜斜地打在601的玄关。巨大的门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巨大的、光洁如镜的……钢化玻璃隔断！
玻璃完美地镶嵌在门洞的框架里，严丝合缝。边缘打磨得光滑圆润，反射着客厅里的光线，亮得能当镜子照。签名墙——那面承载着“陈江”与“林晓”银粉笔大作的水泥墙——被完整地保留在玻璃后面，像博物馆里被精心保护的珍贵壁画。没有LED小彩灯（谢天谢地！），只有玻璃本身冰冷通透的光泽。
装修师傅临走前，还极其贴心地……在玻璃正中央，靠近底部的位置……安装了一个小小的、银色的、带按钮的……通话器？！
对！就是那种老式门禁系统常见的，带个按钮和一个小喇叭的通话装置！按钮在601这边，喇叭在602那边！
“方便沟通！增进感情！”师傅临走时笑得一脸“我懂”，还特意按了一下按钮示范，“喂喂？602的江先生？听得到吗？爱情通道呼叫！爱情通道呼叫！Over！”
喇叭里传来极其微弱的电流“滋啦”声，602那边毫无反应。
师傅尴尬地挠挠头：“咳……可能……距离太近？信号太好？首接喊也行！反正玻璃隔音效果……嗯……一般般！心意到了就行！”
我站在崭新的玻璃隔断前，看着玻璃上倒映出的自己那张写满“生无可恋”的脸，以及玻璃后面……清晰可见的602玄关一角——光洁的地板，简约的鞋柜，还有……一只崭新的、雪白的、和我脚上粉红兔子头同款的……男式羊绒拖鞋，端端正正地摆放在602门口。
空气里还残留着新玻璃和密封胶的淡淡气味。
“怎么样？晓晓！是不是特棒！”王小娅兴奋地凑过来，对着玻璃哈了口气，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爱心，“你看！多通透！多敞亮！签名墙多艺术！通话器多复古！哥斯拉过来串门都不用跳窗了！首接……”她做了个推门的假动作，“虽然推不开！但心意相通！”
我无力地翻了个白眼。心意相通？我只觉得社死值又创新高！
就在这时！
“嗡——”
手机震动。
屏幕上跳出江琛的名字。
信息内容极其简洁，带着他一贯的冰冷风格：
【玻璃账单。电子版。发你邮箱。】
【协议补充条款：禁止在玻璃上贴便利贴。禁止用通话器播放广场舞音乐。禁止哥斯拉用爪子挠玻璃。违者罚款。金额：账单总额的10%。】
账单？！我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扔出去！赶紧点开邮箱附件！
一份PDF文件加载出来。
标题：《601-602 边界玻璃隔断及艺术签名墙保护工程结算单》
往下拉……
材料费：顶级钢化玻璃（加厚防爆款）……￥8,888.00
人工费（紧急加派高级技师）……￥3,333.00
艺术墙体保护专项服务费……￥6,666.00
复古通话器安装及调试费……￥1,111.00
总计：￥19,998.00
两万块？！
我眼前一黑！抢钱啊！就一块玻璃一个破通话器？！艺术保护费是什么鬼？！签名墙明明是他自己画的！
怒火蹭蹭往上冒！我捏紧手机，猛地抬头，隔着那面光洁如镜的新玻璃，怒视602的方向！
602的门紧闭着。但玻璃的反射里，清晰地映出我气鼓鼓的脸。
不行！必须理论！这钱不能这么算！
我深吸一口气，目光锁定玻璃中央那个小小的银色通话器按钮！王小娅说得对！心意相通是吧？复古是吧？那就用复古的方式！
我伸出食指，带着满腔悲愤，狠狠地、用力地戳向那个按钮！
“嘟——！！！”
一声尖锐刺耳、毫无预兆的电子蜂鸣音！如同防空警报拉响！瞬间撕裂了午后的宁静！响彻了整个601客厅！甚至穿透了玻璃，在楼道里都隐隐回荡！
我被这巨大的动静吓得一哆嗦！手指触电般缩回！这什么破通话器？！音量是给广场舞大妈定制的吗？！
蜂鸣音还在持续！尖锐得让人头皮发麻！
就在我手忙脚乱想再按一下关掉时——
“咔嚓！”
602的门锁开了！
门被猛地拉开！
江琛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防空警报”惊动了！眉头紧锁，脸色比刚才看到垃圾桶里的纸巾团还要黑！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被打扰的不悦和……一丝被噪音突袭的惊愕？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噪音源——玻璃隔断中央那个还在疯狂尖叫的通话器！
然后。
视线极其自然地……
顺着通话器……
落在了……
玻璃这边……
因为惊吓和尴尬而僵在原地、手指还保持着戳按钮姿势的……
我身上。
西目相对。
隔着一层冰冷通透的玻璃。
他眼底的惊愕迅速褪去，被一种“果然又是你”的了然和……深沉的无奈取代。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永远在制造麻烦的、无可救药的麻烦精。
我被他看得脸颊发烫，又羞又恼，下意识地想辩解：“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它声音太大……”
话没说完。
江琛动了。
他没有去按602那边的通话器（如果有的话）。
也没有说话。
他只是……
极其平静地……
抬起了右手。
修长的手指屈起。
隔着那层光洁的玻璃。
对着……
我这边那个还在疯狂尖叫的银色按钮……
在空气中……
极其精准地……
虚虚地……
按了一下！
动作自然流畅。
眼神专注。
仿佛在操作一个无形的遥控器。
“嘟——”
尖锐的蜂鸣音……
戛然而止！
世界瞬间清净。
我：“……” 目瞪口呆。
他……他隔空……用意念……关掉了通话器？！
江琛放下手，目光重新落回我脸上。那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掸掉一粒灰尘。但眼底深处，似乎极其快速地掠过一丝……极其极其微弱的、近乎促狭的……得意？
随即。
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极其冷淡地瞥了一眼玻璃上我那傻乎乎的倒影。
然后。
转身。
关门。
“咔哒。”
602的门重新合拢。
严丝合缝。
仿佛刚才那场“隔空关警报”的戏码从未发生。
只留下我。
傻站在崭新的玻璃隔断前。
耳边还残留着蜂鸣的幻听。
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按钮冰凉的触感。
以及……
玻璃上。
那个被江琛隔空“按”过的、此刻安静如鸡的银色按钮……
倒映着我那张……
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刚才发生了什么”的……
呆滞脸庞。
王小娅凑过来，看着玻璃上我的倒影，又看看602紧闭的门，憋着笑，用气音在我耳边说：
“姐妹……他刚才……是不是……隔空……把你‘静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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