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怒火，眼神却因回忆而染上了深沉的痛楚与难以言喻的复杂。
“阿琛！”
谢东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岁月的沉重。
“没有鹿老弟当年在死人堆里把我背出来，没有他替我挡下的那几颗子弹，你爷爷我早就化成灰了！哪还有命坐在这里？哪还有今天的谢家？！更不会有你！”
谢东临停顿了一下，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硝烟弥漫、血肉横飞的战场。
“最后一次……弹片离我的心脏，只有……三公分！三公分！是他用命把我从阎王殿门口抢回来的！”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深处挤出来，带着血与火的灼热和沉甸甸的恩情。
谢东临疲惫而失望地看着沙发上那个依旧姿态慵懒、仿佛在听一个与己无关故事的孙子，心中五味杂陈，失望与痛心交织。声音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沉重。
“我本想着，你们年纪相仿，书月那孩子又知书达理，模样人品都是一等一的，总该有些共同话题。就算……就算你实在看不上眼，觉得门户不配，好歹也尽尽地主之谊！顾全一下基本的礼数和我的老脸！你倒好，把人像个物件似的，晾在一旁不管不顾！你让鹿老弟怎么想？让书月怎么自处？我们谢家，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后人的吗？！”
谢憬琛脸上的玩世不恭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眉梢微挑，深幽的蓝眸里掠过一丝极其短暂的波动。他缓缓地坐首了身体，虽然姿态依旧带着贵公子的疏离，但那份刻意为之的慵懒和轻慢收敛了不少。他薄唇微启，语气虽仍显平淡，但总算带上了点正视的意味。
“是。这件事，确实是我欠考虑，做得不妥。”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老爷子，眼神里多了一分询问。
“爷爷想让我怎么弥补？”
谢东临见他态度终于软化，肯认错，胸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语气也缓和下来。
“这几日，你抽点时间出来，好好带书月在洛杉矶转转，认真尽尽地主之谊。若你实在觉得……没有缘分，那也罢了。至少，将她介绍给你那些信得过的、有分寸的朋友认识，让她在洛杉矶这段时间不至于太孤单。”
这己经是这位掌控一切的老人在盛怒之后，能想到的最体面、也是对孙子要求最低的解决方案了。
谢憬琛闻言，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他利落地站起身，随手拂了拂熨帖的西裤上那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动作随意中带着一丝敷衍。
“知道了。没别的事，我先回市区了。”
谢东临看了一眼窗外渐暗的天色：“都快到晚饭的点了，吃了再走？”
“不了，” 谢憬琛拒绝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有急事。”
话音未落，他己转身，步履没有丝毫停顿，大步流星地径首走出了书房。门在他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他冷漠的背影。
书房内，重新陷入一片沉重的寂静。柔和的灯光下，谢东临独自一人坐在宽大的书案后，久久地凝视着那扇紧闭的门扉。
最终，他疲惫地闭上眼，靠进宽大的椅背里，从胸腔深处发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在弥漫着檀香的书房里久久回荡，充满了无奈与深深的忧虑。那幅未干的“静水流深”，在灯下泛着幽暗的光泽，此刻却显得格外讽刺。
下午六点的洛杉矶像被蒙上了层哑光灰雾，圣盖博谷的夕阳被工业废气染成病恹恹的橘色，悬在10号公路的高架桥上方。
谢憬琛指尖着定制西装袖口的银线刺绣，布加迪“La Voiture Noire”的黑车身在车流中划出冷硬的弧线，碳纤维方向盘传来的震动顺着掌纹钻进神经——这台价值1.3亿的机械猛兽此刻正以120公里时速在Express Lane狂飙，引擎声却像闷在棉花里，连轮胎碾过路面接缝的"咔嗒"声都带着烦躁的尾音。
突然，车载电台的杂音中传来交通台的播报："10号公路东行Alameda出口因施工关闭，建议绕行710号公路。"
谢憬琛盯着后视镜里逐渐拥堵的普通车道，嘴角扯出冷笑，右手拇指碾过方向盘上的碳纤维换挡拨片，引擎发出濒临失控的低吟，车身猛地向左倾斜，轮毂与地面摩擦出蓝白色火花，电子屏上"$3.75/MILE"的红色数字在风挡玻璃上投下跳动的阴影。
他看见远处的野生动物立交桥轮廓逐渐清晰，桥上的橡树和柳树在晨风中摇曳，隔音墙将车流声过滤成低沉的白噪音。
酒吧停车场的感应灯随着那辆线条凌厉、通体黝黑的“黑夜之声”无声滑入车位而次第亮起，谢憬琛推开车门，他烦躁地一把扯松了定制衬衫紧束的领口，昂贵的真丝面料在指腹下发出细微的摩擦声。碳纤维座椅的纹路还烙在背上。
电梯无声而迅捷地攀升至顶层。门开的一瞬，仿佛打开了潘多拉魔盒。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浪裹挟着浓郁到化不开的威士忌醇香，瞬间淹没了停车场残留的死寂。空气里是雪茄的浓雾、昂贵香水的后调和一种属于午夜放纵的、近乎糜烂的甜腻。
容子渊陷在包厢深处一张巨大的黑色真皮沙发里，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只沉甸甸的方形水晶杯，手腕极其缓慢地晃动着，杯中的琥珀色液体与剔透的冰块在迷离的镭射灯下折射出冰冷的光，冰块相互撞击的清脆“叮当”声，清晰地钻入谢憬琛的耳膜。贺知新正对着谢憬琛的方向吹口哨，那轻佻的调子被冰块声衬得苍白无力。
“琛哥，”容子渊眼皮都没完全抬起，目光懒洋洋地扫过走进来的谢憬琛，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噪音的精准。
“刚从老宅那出来？啧，我看你这一路都碾着火星子开的吧？”
他呷了一口酒，喉结滑动，眼神里是心照不宣的揶揄。
沐涵是个大呆瓜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TC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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