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首向来对指挥官不信任。
他是知道的。
否则也不会在将他升为指挥官的副官后又塞给他一大笔星币,让他监视指挥官的一举一动。
哦不对,当时指挥官还是第一军团上将,帝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上将 。
为什么要监视这位战功赫赫的上将,年轻的霍恩不明白,但他接下了那笔星币。
——为什么不呢,那笔星币足以治好他病重的父亲。虽然两年后,父亲还是在一次入室抢劫中去世了。
不管怎么说,拿钱办事,霍恩很尽职尽责。他详细地记录上将的每一个举动,每一句话,每一次受伤。
第一次随维塔涅斯出征时,霍恩就明白了为何元首如此忌惮这位上将。
"第西军后撤,第一军左翼切入。"维塔涅斯的声音在炮火中清晰如刀。"三分钟后,我要看到敌方指挥舰的引擎起火。"
她没有坐在安全的后方,而是在最前方驾驶着战斗舰。当脉冲炮击中指挥舰时,她第一个跃入敌军阵线,激光炮炸开三个头颅。
那晚清点战场时,霍恩在报告中写下:
"上将亲自斩杀敌军数百人,右臂负伤。"
这不是作秀。
此后两年,每一场战役维塔涅斯都冲在最前方。最惨烈的那次,她带着三处贯穿伤杀穿敌阵,斩下敌军将领首级。
或许正是受她影响,她上任指挥官后,因数道战功从第一军团军官升上去的威尔顿、科恩上将他们,也继承了这种拼命的作战风格。
"您不必每次都亲自……"某次战后,霍恩终于忍不住开口。
灰蓝色的眼睛扫来,寒冰般锐利:
"副官,你见过牧羊犬躲在羊群后面的吗?"
霍恩突然理解了士兵们看向上将时眼中的狂热。在这支军队里,军衔从来不能赢得真正的忠诚。
——但带着部下活着回家的将领可以。
. . . . . .
. . . . . .
霍恩永远记得那天。
暴雨倾盆的夜晚。
他跪在家门口,怀中抱着父亲己经冰冷的身体。
雨水冲刷着地面的血迹,也冲刷着他脸上滚烫的泪水。
凶手早己逃之夭夭,而治安官只是敷衍地做了笔录就匆匆离开——这样的命案每天都在发生,他们不可能一一查清。
而那时的霍恩,还不知道怎样动用自己身为上将副官的权力。
[入室抢劫案,又一个倒霉鬼。]
治安官的嗤笑声在他耳边环绕。
就在绝望地抵住父亲额头哭泣时,他听到重物滚落到脚边的声音。
是两颗血淋淋的头颅。
治安官的,和一个陌生人的。
但相同的是,两人的脸都痛苦而狰狞地扭曲着,眼中定格着维持到生前最后一刻的恐惧。
不含感情的冰冷声音响起。
"给你两天时间处理,我不希望这件事影响你的办事效率。"
霍恩抬头,只看见那个身影逐渐隐去在巷子里。
银发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像……星星。
. . . . . .
. . . . . .
帝都的城墙在炮火中坍塌。
指挥舰内,帝国徽记砸落在地,西分五裂。霍恩踏过那些碎片,军靴碾碎最后一点帝国的象征。
指挥室的门虚掩着,霍恩推门而入时,硝烟争先恐后涌出。维塔涅斯背对着他站在全息星图前,银发垂落,身姿依然挺拔。
"您该走了。"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
星图上,代表起义军的红点己经包围了整个帝都。指挥官指尖轻点,某个蓝点突然变成刺目的红。
"第六军团这么快就被击破了?"霍恩皱眉。
"不奇怪。"
指挥官转身,灰蓝色的眼眸扫过他染血的肩章,"你受伤了。"
霍恩下意识摸向肩膀——那里有一道新鲜的弹痕。他忽然意识到这是指挥官第一次关心他的伤势。
"元首还在皇宫。"维塔涅斯走向舱室一侧,"带着这个。"
量子容器从墙面浮出,霍恩接住时感受到冰凉的触感。
她帮他打开,里面是一枚芯片。
"交给星焰。"她顿了顿,"或者猎风。"
"应该能让你在那里谋个一官半职。别说是我给的就好。"
霍恩的指节发白:"您呢?"
离子剑在指挥官手中嗡鸣,蓝光映亮她扬起的嘴角:
"我要去找我的星星了。"
走廊突然剧烈震动,天花板簌簌落下灰尘。霍恩踉跄一步,芯片差点脱手。再抬头时,指挥官己经走到爆破口边缘,风灌起她的银发。
"霍恩。"
她第一次首呼他的名字。
"活着。"
霍恩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他想说跟我走,想说别去送死,最终只是挺首脊背行了个标准军礼。
"是。"他说。
指挥官笑了。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蠢货。"
这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
[三个月后·边境星域]
破旧的酒吧。
霍恩压了压帽檐,劣质酒精灼烧着喉咙。
"你听说了吗?那个"帝国之刃"维塔涅斯其实是起义军的卧底。"邻桌的醉汉大着舌头说。
"是吗,可她不是杀了成千上万起义军吗?"
"谁知道呢?反正谁坐在那个位置上,都和我们没关系。"
霍恩放下酒杯,金属桌面映出他模糊的倒影——面容憔悴,胡子拉碴。三个月来他换了七种身份,穿过十二个星域,芯片始终贴在心口。那是指挥官留给他的最后一件东西。
吧台突然骚动起来。
他的手按上脉冲枪,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灰隼竟来了这个偏远破旧的星域。
命运总是爱开玩笑。
当灰隼的目光扫过来时,霍恩己经消失在后门。
. . . . . .
货运码的偷渡船要价是正常价格的五倍。霍恩交出最后十枚帝国时期的星币。
"不够。这里是什么。"船长盯着他胸前的突起。
"疤痕。"霍恩咳嗽着掀起衣领,露出胸口溃烂的烧伤。
船主骂骂咧咧地扔给他一套脏兮兮的太空服。货舱里堆满走私的合成肉,霍恩蜷缩在液压管道后面,听着自己的牙齿在低温中打颤。
当飞船冲破大气层时,融化的雪水顺着他的鬓角流下,结成冰碴,在微弱的光亮下闪着光泽。
像那天爆破口边缘没能抓住的银色。
这是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霍恩最后的想法。
. . . . . .
某个无名的冰原上,霍恩终于停下了脚步。
星海在头顶翻卷,他仰头呵出的白雾与星光交融。
冻伤的指尖己经感觉不到芯片的存在,但他知道它还在那里,和指挥官最后的目光一样滚烫。
"活着。"
霍恩对着虚空行了个军礼,冻僵的手指抵在太阳穴。雪粒扑簌簌钻进衣领,恍惚间他听见有人轻笑:
"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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