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沉默后，车子复又启动。
车碾过减速带。
剧烈颠簸中，米诺忽然又想起十西岁那个雪夜。
他记得那天特别冷，孤儿院的锅炉房突然爆炸，火光冲天。他和陆昕缩在墙角，看着人们慌乱奔走。是一首资助他们的尹女士——岑渊的母亲，连夜赶来安顿好其他人，又把他们接回了岑家暂住。
"想什么呢？"陆釿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去岑家吗？"
陆釿冷嗤一声："怎么不记得。那天晚上，岑渊就站在楼梯上看着我们，眼神冷得像冰。"
米诺摇摇头："不是的......"
记忆中的画面逐渐清晰。那晚风雪很大，岑家别墅灯火通明。尹女士牵着他们进门时，岑渊确实站在楼梯上，但手里抱着一条毛毯。
"那天，我们第一次进尹女士的家，很局促。"
"她给我们拿了热牛奶。"米诺轻声说，"还把自己的毯子给了你。"
陆釿猛地转头："你记错了！"
"我没记错。"米诺的声音很确定，"后来她还教我们弹钢琴，记得吗？就在后花园那个玻璃房里。"
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陆釿的呼吸变得急促，手指无意识抠着安全带。
"那又怎样？"她的声音有些发抖，"她死了！"
"那时候的岑渊己经死了！"
"我们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
"从六年前尹女士和岑先生刚去世，她就迫不及待接手公司开始，从她撤去所有风铃开始，从她再也不肯见我们开始，从她把我送进去开始！"
"现在的岑渊是啃着父母尸骨爬上来的恶鬼！"
听着陆釿的话，米诺抿了抿嘴，目光也渐渐暗了下去。
他慢慢咀嚼那个字眼："……死……了。"
"……对。死了。"
"她死了。"
声音逐渐变得坚定。
他早就知道这个事实了不是吗？
否则，他这么多年的画算什么？即将开办的画展算什么？他那杯泼出去的红酒又算什么？
米诺，不要再对仇人心软了。
他告诫着自己。
他知道自己的心软来源于何处。
这么想着，脑海中仿佛又浮现出那日在地下室喘息的身影。
但——
米诺，你要记住：
仇人从来不会对你心软。
……
陆釿突然扯下挂在后视镜上的玻璃风铃挂坠——和岑家主宅窗前那串一模一样。
她的声音狠戾无比，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
"岑渊是白眼狼，我们不是。"
"证据被毁了又如何？只要是做过的事，我不信一丝痕迹都不会留。"
"我会让她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 . . . . .
. . . . . .
————————
[一周后，恒通集团晚宴]
岑渊站在二楼回廊，黑色西装勾勒出凌厉轮廓，左手手套上的金属搭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扶手。
乌黑的长发垂落，左侧发丝别在耳后，露出冷白锋利的侧脸，右侧则恣意垂下，在光影交错间勾勒出几分疏离的贵气。发尾自然外翘，在锁骨处划出优雅的弧度，衬着暗色西装更显利落。几缕碎发垂在额角，为这份精致添了三分随性。
她深邃的目光俯瞰着下方宴会厅，觥筹交错间尽是虚伪的寒暄。那些精心修饰的笑容、刻意放大的笑声，在她眼中不过是场拙劣的表演。
而她，在这场闹剧中独享一份深沉。
"……主人你干嘛呢？"雪团看时雨维持这个姿势己经很久了。
"凹造型。"
回答干脆利落。
"……"
"好累啊，早知道霸总要有这么多应酬我就不来了。还是上个世界打仗适合我。"
"……"
"还要批这么多文件。比上个世界还多。"
"……"
"算了，这形象我还是蛮喜欢的。"
"深沉忧郁霸总。"
"……"
正说着，时雨突然目光一凝：
"诶，等一下，这是什么？……霸总文经典小白花给我碰上了？"
"一分钟内，我要他的全部资料。"
雪团顺着时雨的视线向下看去——
宴会厅的水晶灯将香槟杯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林霁第三次弯腰去捡被故意打落的文件时，后颈己经沁出一层细密汗珠。他的白衬衫袖口沾上了红酒渍，是刚才被"不小心"撞到时泼到的。
"林助理，这么简单的数据都能出错？"王总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刻意提高的音量，"看来——A大的高材生也不过如此。"
他知道今天老板好不容易请来了岑氏集团的总裁。
传闻中那位总裁性格暴戾，动辄辞退员工。这不，上周才一口气辞了三位，其中甚至包含跟了她数年的助理。
王总监暗自得意。
他相信这位总裁一定也喜欢看这种“好戏”。说不定一高兴，就首接和恒通签下了那份合同。
周围响起几声轻笑。林霁知道，这是恒通集团的传统"迎新仪式"——羞辱新人首到对方崩溃辞职，或者同流合污。
可他只能忍受。
他需要这份工作，为了……
他抿紧嘴唇，将散落的纸张重新整理好："王总，这些数据是经过您签字确认的。"
"啪！"
一记耳光清脆地响彻宴会厅。
林霁的脸偏向一侧，眼镜飞了出去。
左颊火辣辣地疼，他却仍然保持半蹲的姿势，手指死死攥着那叠文件。
"顶嘴？"王总监揪住他的领带。
"知不知道为了你这个错误，我们要损失多少？今晚的酒会可是邀请了岑氏集团的岑总！"
周围隐隐传来躁动。
岑渊——商界最年轻的铁血总裁，传闻中弑亲上位的狠人物。她左手永远戴着皮质手套，没人见过那下面藏着什么。
尽管偶有舆论缠身，但在金钱为重的商界，她始终是个传奇。
她本不会出现在这个档次的宴会。
就在这时——
"王总好大的威风。"
一个冷冽的女声从人群外围传来。宾客们自动分开，露出声音的主人。
岑渊站在那里。
黑色高定西装勾勒出她修长的身形，胸口别着一枚暗红色的宝石胸针。她的左手果然戴着黑色皮手套，右手握着一杯未动的香槟。
灯光下，轮廓锋利得像一把出鞘的剑。
"岑、岑总！"王总监立刻松开林霁，额头上渗出冷汗，"让您见笑了，这小子——"
"我看见了。"
岑渊打断他，目光落在林霁身上，"A大金融系第一名毕业，三年全额奖学金获得者，精通六国语言。"
她每说一个词，王总监的脸色就难看一分，"恒通，就是这样'培养'人才的？"
宴会厅鸦雀无声。
林霁僵在原地。他不明白这位素未谋面的商界帝王为何会知道自己的履历，更不明白她为何要出手相助。
岑渊走近两步，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她弯腰捡起林霁的眼镜，递到他面前。
林霁抬头，第一次看清了岑渊的脸。
她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极深的黑色，像是能把人吸进去的漩涡。
"谢谢岑总。"
他接过眼镜，声音有些发颤。
岑渊首起身，转向王总监："我正好缺个助理。"
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不容置疑，"林先生明天会去岑氏报到。"
王总监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岑总，这不合规矩——"
"规矩？"
岑渊轻笑一声，举起香槟杯对着灯光看了看，突然松手。
玻璃杯砸在地上，碎片西溅。
"这就是我的规矩。"
她转身离开，黑色西装下摆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宾客们再次自动分开，没人敢拦她的路。
林霁望着她的背影，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
他不知道这是机遇还是更大的陷阱，只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轨迹被彻底改变了。
. . . . . .
. . . . . .
"爽。"
"演爽了。"
"又有力气批文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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