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司尘的下巴抵着我的发顶，温热的呼吸拂过。
“明天。”他忽然开口，声音放得很轻，像在陈述一个早己做好的决定，“带孩子们回趟学校吧。”
我微微一怔，抬起头看他：“学校？”
“嗯。”他垂眸，深邃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沉湎往事的柔和：
“我们的学校，带他们……看看爹地妈咪当年读书的地方。”
心口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那些被岁月尘封的、属于青春校园的青涩记忆，随着他这句话，悄然翻涌上来。
翌日清晨，阳光清冽。
车子驶过熟悉的街道，两旁的行道树比记忆中更加高大葱郁。
糖糖穿着漂亮的红色小斗篷，趴在车窗上，大眼睛好奇地张望着车外飞逝的街景。
乐乐则安静地坐在后座，手里拿着平板，指尖偶尔划动几下。
车子最终停在海城大学古朴庄重的西门前。
寒假期间的校园格外宁静。
高大的梧桐树叶子几乎落尽，光秃的枝桠在湛蓝的天空下勾勒出遒劲的线条。
冬日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洒下来，给古老的砖红色教学楼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厉司尘牵着糖糖的小手，我挽着他的手臂，乐乐跟在一旁。
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空气里似乎都浮动着旧日书页和青春汗水的气息。
“爹地妈咪以前就在这里上学吗？”
糖糖仰着小脸，看着气派的校门和远处林立的楼宇，奶声奶气地问。
“嗯。”厉司尘应着，目光悠远地望向校园深处。
我们沿着宽阔的林荫道慢慢往里走。
路面清扫得很干净，两旁是高大的法国梧桐，此刻枝桠交错，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
“这条路。”厉司尘的声音在安静的林荫道上响起，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陷入回忆的微醺：
“叫‘思源路’，以前……我总喜欢在这条路上晨跑。”
他的目光掠过那些熟悉的梧桐树干，仿佛能穿透时光，看到那个在晨光熹微中奔跑的少年身影。
“那时候，你妈咪……”他顿了顿，侧过头看我一眼。
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暖意的弧度，“总喜欢坐在图书馆靠窗的那个位置看书，窗边有棵很大的玉兰树。”
我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
那个角落，那个被玉兰花枝半掩的窗口，是我大学时最常待的地方。
“爹地怎么知道？”糖糖好奇地追问。
厉司尘没立刻回答，只是牵着女儿的手，脚步转向了图书馆的方向。
冬日的图书馆很安静，大厅里只有管理员在值班。
我们沿着旋转楼梯走上二楼。
靠窗那一排老位置还在，深棕色的木质桌椅，带着岁月沉淀的光泽。
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毫无遮拦地倾泻进来，温暖明亮。
窗外那棵高大的玉兰树叶子落尽，但遒劲的枝干依旧伸展着，在阳光下投下清晰的影子。
厉司尘的脚步停在最角落那个靠窗的位置旁。
他松开糖糖的手，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光滑的桌面，目光落在窗外那棵玉兰树的枝桠上，眼神变得悠远而深邃。
“因为……”他的声音放得更轻，像怕惊扰了沉睡在这里的时光：
“爹地那时候，每次跑完步回宿舍，都会特意绕到这条路，从图书馆后面经过。”
他微微侧身，指向窗外那条被梧桐树荫覆盖的小径。萌宝神助攻：爹地妈咪快贴贴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萌宝神助攻：爹地妈咪快贴贴最新章节随便看！
“就为了……”他顿了顿，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少年般的、坦荡又略带赧然的温柔：
“远远地，透过这扇窗，看你一眼。”
冬日的暖阳透过玻璃窗，落在他线条清晰的侧脸上，将那抹赧然映照得格外清晰。
空气里仿佛浮动着旧日玉兰花的淡香和少年奔跑后清冽的汗水气息。
“看到了吗？”乐乐难得主动开口，带着一丝探究的兴趣。
“有时能看到。”厉司尘的唇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带着点无奈：
“有时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侧影，或者……只是一个放书的背影。”
他看向我，眼神温柔：
“你那时总爱扎个简单的马尾，低头看书的样子……很安静。”
那些被我遗忘在时光角落的、微不足道的瞬间，被他如此珍重地提起，心口像是被温热的潮水轻轻冲刷。
“那爹地为什么不进去找妈咪说话？”糖糖仰着小脸，大眼睛里充满了不解。
厉司尘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许，蒙上一层淡淡的、属于过往的遗憾。
他弯腰，将糖糖抱起来，让她坐在那张他曾无数次凝望的、靠窗的书桌上。
“因为……”他抱着女儿，目光却穿过她，落在我身上，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
“爹地那时候……很笨。”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如何向年幼的女儿解释那份属于少年时代的、复杂又胆怯的心绪。
“爹地怕打扰她看书。”他最终选择了一个最浅显的理由，手指轻轻点了点糖糖的鼻尖：
“也怕……自己太笨，说错话惹她不高兴。”
糖糖似懂非懂地眨巴着大眼睛，看看爹地，又看看我，小眉头微微蹙起，显然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
她歪着小脑袋，像是努力思考着这个“笨笨”的逻辑，然后，一个无比清晰又天真的问题，奶声奶气地脱口而出：
“爹地笨笨。”她的小手指着厉司尘的鼻子，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困惑，“为什么会让妈咪跑掉呢？”
空气仿佛瞬间凝滞了。
图书馆里安静得能听到窗外风吹过光秃枝桠的细微声响。
阳光依旧暖融融地洒在书桌上，落在我和厉司尘的身上。
乐乐的目光也看了过来，带着少年人的好奇。
厉司尘抱着糖糖的手臂明显僵了一下。
他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即被一种浓重的、混合着无奈、懊悔和深深感慨的复杂情绪取代。
那表情，比他签错一份价值百亿的合同还要沉重百倍。
他看着女儿纯真无邪、写满困惑的大眼睛，又抬眼看向我。
我站在几步之外，逆着光，看不清他眼底翻涌的所有情绪，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过往。
他抱着糖糖，缓缓转过身，正对着我。
冬日的阳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和怀里女儿小小的轮廓。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其无奈又带着巨大包容的苦笑。
那笑容里，有对过往错过的叹息，更有对如今拥有的、失而复得的珍重。
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了抵糖糖的额头，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温柔，清晰地回答：
“所以啊，糖糖……”
他抬起头，深邃的目光越过女儿的发顶，牢牢锁住我的眼睛。
每一个字都像沉淀了漫长岁月的石子，沉重而清晰：
“爹地现在……在用一辈子还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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