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那场无声的交锋，像一根紧绷的弦，在我心头持续震颤。
厉司尘最后那个意味不明的眼神，还有他指间那细微的蜷缩动作，都像无声的警告。
他知道了我的位置，知道了我的“价值”。
乐乐，成了悬在我头顶最锋利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我绝不能让这把剑落下来。
搬进新租的公寓第一件事，就是给乐乐选择幼儿园。
我几乎跑遍了海城口碑最好的几所，最终选定了一家以安保严格、注重隐私著称的国际幼儿园——晨曦花园。
高昂的费用几乎耗尽了我预支的首月薪水，但只要想到乐乐的安全，这笔钱花得毫不犹豫。
园长是一位气质温和但眼神精明的中年女士。
我隐晦地提及希望加强乐乐所在班级的安保，特别强调了不希望无关人员，尤其是特定人员接近孩子。
园长理解地点点头，承诺会特别注意，并给了我一张特殊的家长联系卡，凭此卡才能进入特定的接送区域。
我以为这己经足够。
我以为晨曦花园坚固的大门和严格的制度，能暂时筑起一道屏障。
但我低估了厉司尘的执着，或者说，他的掌控欲。
最初几天风平浪静。
我每天准时接送乐乐，看着他小小的身影欢快地跑进色彩斑斓的园区，心才能稍稍安定。
然而，这种平静只维持了不到一周。
一个阴沉的下午，我去接乐乐。
车停在马路对面，我习惯性地环顾西周。
视线扫过街角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时，我的心猛地一沉。
那辆车很普通，车窗贴了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
但它停的位置，正好能将幼儿园大门和侧面的小操场一览无余。
而且，它在那里，己经连续三天了。
每天我来时它就在，我走时它还在。
不是巧合。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厉司尘的人。
他在监视乐乐。
或者说，在监视我接送乐乐的规律，以及乐乐在园内活动的情况。
愤怒和无力感交织着涌上来。
他果然不会善罢甘休。
这种被暗中窥伺的感觉，像冰冷的毒蛇缠绕在脖子上，令人窒息。
我强压下翻腾的情绪，若无其事地下车，走向幼儿园大门。
用那张特殊的家长卡刷开侧门，进入指定的等候区。
我能感觉到，那深色车窗后，有视线像探针一样刺在我背上。
乐乐像只快乐的小鸟扑进我怀里。
回家的路上，我试探着问他：“乐乐，在幼儿园玩得开心吗？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或者车子在外面呀？”
乐乐正摆弄着他的儿童平板，闻言抬起头，小眉头皱了起来，小脸上露出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混合着厌烦和狡黠的表情。
“妈咪!”他嘟着嘴，声音带着明显的不高兴:
“外面那辆黑车车好讨厌！老是停在那里，像大怪兽的眼睛，王老师带我们出去活动，它也在看，烦死了！”
果然！
乐乐也注意到了！
他甚至用了“烦死了”这个词。
我的心揪紧了。
厉司尘的人，竟然如此明目张胆，连孩子都察觉到了异样。
“乐乐别怕!”我抱紧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可能是别人的车,我们不理它。”
“才不是呢！”乐乐的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手指在平板光滑的屏幕上划拉着，语速飞快:
“它每天都来,早上我来它就在，下午走它还在,位置都不换！哼！”
他气鼓鼓地哼了一声，小手指在平板上点得更快了，像是在发泄不满。
我看着他专注摆弄平板的小模样，心里沉甸甸的。
大人的世界如此复杂而充满恶意，却要让孩子过早地感知到这种被监视的阴影。
那天晚上，把乐乐哄睡后，我坐在客厅的黑暗里，久久无法平静。
厉司尘的触角己经伸到了这里。
晨曦花园的安保能防住外人进入，却防不住马路对面那双无形的眼睛。
这种如影随形的压迫感，让我坐立难安。
必须想办法解决，否则乐乐的生活将永远笼罩在这片阴云之下。
然而，我没想到，最先动手的不是我，而是我那看似天真无邪的儿子。
第二天傍晚，我像往常一样去接乐乐。
幼儿园门口风平浪静，那辆黑色的监视车也停在老位置，像一个沉默的幽灵。
乐乐今天似乎格外兴奋，小脸蛋红扑扑的，一上车就抱着他的平板嘿嘿地笑，大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什么事这么开心呀，宝贝？”
我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好奇地问。
乐乐神秘兮兮地把平板抱在胸前，小脑袋晃了晃，凑到我耳边，用气音小声说：
“妈咪，我教训那个讨厌的黑车车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教训？乐乐，你做什么了？”
一股不好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我。
乐乐得意地扬起小下巴，眼睛弯成了月牙：
“它老是偷看我们，不礼貌，我让它看个够！”
他献宝似的把平板屏幕转向我。
屏幕上，是一个他用儿童绘图软件画的、线条稚拙却活灵活现的鬼脸动画。
一个歪歪扭扭的吐舌头表情，眼睛是两个大大的叉叉，下面还有一行同样歪歪扭扭、但能清晰辨认的字：
“叔叔，偷看别人不礼貌哦~”
动画正在循环播放。
“你…你把这个怎么了？”我的声音有些发紧。
“我让它去黑车车的主人家做客啦！”
乐乐说得理所当然，小手指在平板上戳了几下，调出一个我完全看不懂的复杂界面，上面有跳动的代码和网络拓扑图:
“我用幼儿园的Wi-Fi，找到了那个黑车车背后的大房子—他指的是网络，他们家的‘门’（防火墙）好简单哦！”
“我让我的小动画去他们所有的‘窗户’（监控屏幕）上跳舞啦，让他们看个够，哼！”
乐乐说得轻松又得意，仿佛只是玩了一个有趣的捉迷藏游戏。
我却听得心惊肉跳！
他竟然……他竟然侵入了厉氏集团的安保系统？
用他的儿童平板？！
我的血液几乎要凝固了。
这孩子……他什么时候掌握了这种骇人的技术？
无师自通？
这己经超出了“聪明”的范畴！
巨大的震惊和强烈的后怕瞬间淹没了我。
厉司尘会有什么反应？
震怒？
报复？
他会不会借此机会……
“乐乐！”我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严厉和后怕：
“你怎么能做这种事？这很危险，知不知道？”
我猛地将车停在路边，转身严肃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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