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道中的空气潮湿得像是能拧出水来，顾依然的衣角早己被浸透，每一步踩下去都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她的呼吸急促，心跳随着地宫深处传来的闷响一同震颤。李明泽的手紧紧攥着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在冷水中显得格外灼热。
“前面！”他低喝一声，两人猛地拐入一条狭窄的水道。水流湍急，几乎要将他们冲回原路。顾依然咬紧牙关，脚下一滑，差点摔倒，李明泽却迅速将她拉起，护在身后。
水道尽头的门半掩着，门缝中透出一抹幽光，像是某种液体在反光。顾依然的手指微微颤抖，她不知为何，竟对那扇门后的一切感到莫名的熟悉，仿佛它曾在无数个深夜的梦中出现过。
“你……”李明泽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声音压得极低，“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门。
门后，是一间老旧的水房，墙壁上爬满青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铁锈味。水箱静静伫立在中央，表面结着一层厚厚的水垢。但真正让顾依然瞳孔紧缩的，是站在水箱前的那个身影。
那是一个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身着一身破旧的黑衣，衣角沾满血污。他手中握着一把刀，刀刃泛着幽蓝的光，正对着一条巨大的鱼尸刮鳞。每刮一下，金色的血珠便顺着刀刃滴落，落入水箱之中，将水染成琥珀色。
顾依然的呼吸几乎停滞。
这个场景，她太熟悉了。
十二年来，她无数次在梦中看到这一幕——少年、血、刀、水箱、金血……还有那具被染成琥珀色的尸体。
唐棠。
她终于看清了水箱中那张苍白的脸，尽管被金血包裹，却依旧熟悉得让她心口一紧。
“你……”她喉咙发紧，声音像是卡在了胸腔里。
少年抬起头，目光如刀，落在她脸上。
那一瞬间，顾依然的脑海像是被雷击中，记忆翻涌而出。
她看见了那个夜晚，暴雨倾盆，她躲在角落里，看着少年一刀一刀地刮下鱼鳞，鲜血溅在墙上，溅在他脸上，溅在她的眼前。她听见了唐棠的哭喊，看见她被拖进水箱，金血一点点将她吞噬……
“你……你是……”她后退一步，脚下一滑，几乎摔倒。
少年放下刀，缓缓站起身，脸上没有表情，只有那双眼睛，依旧冰冷如霜。
“你不该来这里。”他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顾依然的喉咙动了动，她终于认出了他——那双眼睛，那份冷漠，还有那把刀，她都曾在梦中见过无数次。
“是你……”她喃喃，“你是……黑水潭主。”
少年没有否认。
李明泽站在她身后，神情紧绷，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你认识他？”他低声问。
顾依然没有回答，她只是死死盯着少年的脸，仿佛想从那张脸上找出更多的答案。
“你……为什么要杀她？”她终于问出口，声音颤抖。
少年的目光微微一闪，随即恢复平静。
“我没有杀她。”他缓缓道，“我只是……让她活下去。”
“活下去？”顾依然几乎笑出声，“你把她泡在金血里，让她变成琥珀？”
“那是唯一的办法。”少年的声音低沉，“她己经被选中，只有金血能封住她的魂。”
“选中？”顾依然皱眉，“什么意思？”
少年没有回答，而是缓缓抬起手，指了指她胸口。
“你身上……有她的气息。”
顾依然一怔。
“你……你能闻到？”
“不是闻到。”少年摇头，“是你的心跳，和她一样。”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李明泽的眼神变了，他低头看向顾依然，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
“你……”他迟疑了一下，“你和她……有关系？”
顾依然没有回答，她的脑海中一片混乱。
她和唐棠前世是挚友，这一点她早就知道。但她从未想过，她们之间的联系，竟如此深。
“你到底是谁？”她看向少年，声音沙哑。
少年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我是李明泽。”
顾依然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说什么？”
“我是李明泽。”少年重复了一遍，眼神坚定，“十五年前，我就是在这里，用金血封住了唐棠的魂。”
顾依然的脑海中轰然炸开，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她终于明白，为何前世的她会在唐棠的灵堂上猝死——那不是巧合，而是命运的齿轮早己开始转动。
“你……你怎么会……”她话未说完，便被李明泽打断。
“我不是现在的我。”少年看着她，眼神复杂，“我是过去的李明泽。”
顾依然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终于明白，这不仅仅是一个梦境，而是一段真实发生过的历史。她和李明泽的相遇，早就在前世就己经注定。
“所以……你早就认识我？”她低声问。
少年点头。
“你是我唯一的见证者。”
空气骤然安静，只剩下水箱中金血滴落的轻响。
顾依然的手指微微颤抖，她看着少年，仿佛在看着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少年没有回答，而是缓缓举起手中的刀。
“因为，现在，轮到你做选择了。”
刀尖指向她的心口，却没有一丝杀意。
只有一句话，在她耳边轻轻响起：
“你愿意，成为她的延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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