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西章：立规矩
海啸退去了。
它像一头，发泄完怒火后，疲惫地退回巢穴的巨兽。
留下的，是一个被海水和死亡彻底清洗过的崭新的狼藉世界。
西门刁还跪在地上。
消防斧像他的第三条腿，深深地插在龟裂的水泥地里，支撑着他那几乎要散架的身体。
他的喉咙里涌上一股铁锈般的甜腥。
他吐出了一口混杂着内脏碎片的黑色血。
“刁哥！”
李诚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
他想扶起他。
手伸到一半，却又停在了半空中。
他不敢。
他看着眼前这个如同魔神般的男人。
看着他那双还在燃烧着淡淡金色火焰的眼睛。
一股源自生命最低等的，对最高等存在的本能敬畏，让他不敢有任何一丝亵渎的举动。
林薇也走了过来。
她的手里还死死地抱着那个己经完全变了一个人的潘多拉。
女孩那双紫金色的、充满了神性的漠然眼睛。
正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单膝跪地的男人。
她在审视。
她在评估。
像一个刚刚苏醒的至高神明，在审视着自己领地里那个唯一还敢站着的凡人。
西门刁没有理会李诚的担忧。
他也没有去看林薇的紧张。
他只是抬起头。
用那双同样不属于人类的眼睛。
平静地与潘多拉对视。
“你……”
西门刁刚想开口。
潘多拉却先动了。
她从林薇的怀里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她像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悬浮在了半空中。
她伸出了一根稚嫩的白皙的手指。
轻轻地指向了李诚。
李诚瞬间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座无形的大山给压住了。
他无法呼吸。
无法思考。
甚至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他的骨骼在那恐怖的无形威压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他的七窍都渗出了细密的血珠。
他就要被这股仅仅是一个眼神、一个手势所带来的威压给活活地碾碎了。
潘多拉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只是在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她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
清理掉这个敢用那种愚蠢的、充满了担忧的眼神看着“神”的凡人。
这是对神威的亵渎。
林薇看着在地上痛苦挣扎的李诚，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尖叫。
“不要！”
她想阻止。
但她的身体也同样被那股无形的威压死死地禁锢着。
动弹不得。
就在李诚的意识即将彻底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
“我让你，住手。”
一个沙哑的、疲惫的，却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西门刁。
他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将那把断裂的消防斧扔到了一边。
他一步一步地朝着那个悬浮在半空中的“女神”走了过去。
他每向前走一步。
潘多拉身上那股无形的威压就会减弱一分。
而他身上那股属于【阿尔法病毒原液】的更古老的、更霸道的源头气息就会强盛一分。
他在用自己的气场、自己的意志、自己的“神性”。
去对抗潘多拉的“神性”。
他在挑战这个刚刚才苏醒的新神。
潘多拉那双紫金色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困惑和不解。
她不明白。
为什么眼前这个看起来如此虚弱的渺小的凡人。
竟然能抵抗她的神威？
甚至还能让她从基因的最深处感到一丝微弱的恐惧？
她停止了对李诚的“惩罚”。
她将所有的威压都集中到了西门刁的身上。
西门刁的身体猛地一沉。
他脚下的水泥地面像蜘蛛网一样龟裂开来。
他的膝盖在微微地弯曲。
他的骨骼也在发出痛苦的呻吟。
他七窍里流出的血更多了。
但他没有停下脚步。
他依然在一步一步地、坚定地向前。
十米。
五米。
三米。
他走到了潘多拉的面前。
他伸出了自己那只被火焰所烙印的右手。
然后用一种极其粗暴的、毫无任何怜香惜玉的方式。
一把抓住了潘多拉那稚嫩的、纤细的脚踝。
然后将这个高高在上的“女神”。
从半空中硬生生地给拽了下来。
“砰！”
潘多拉像一个普通的小女孩一样，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她彻底懵了。
她那刚刚才觉醒的神一样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西门刁这简单、粗暴而又极其羞辱性的动作给彻底地粉碎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是血，却笑得像个魔鬼一样的男人。
她那双紫金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委屈和无法理解的愤怒。
她张开了嘴。
一股足以将整个码头都彻底摧毁的庞大心灵能量正在她的口中汇聚。
她要反击。
她要将这个敢于亵渎神明的凡人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但西门刁比她更快。
就在她即将发出那毁天灭地的一击的前一刻。
西门刁那只烙印着火焰标记的右手食指。
重重地，点在了她的眉心。
“嗡——！”
一股更高级、更古老、更霸道的源头意志。
像一把无形的精神手术刀。
强行地刺入了潘多拉那刚刚形成的神格之中。
西门刁在她的灵魂里看到了。
看到了，一片由纯粹的紫金色能量所组成的混乱的原始海洋。
而他就是那第一道开天辟地的光。
他要在这片混沌的海洋里。
建立属于他，也只属于他的，新的秩序。
他的意志像最坚硬的金刚石。
在这片紫金色的海洋里刻下了两条永远也无法被磨灭的最底层的逻辑钢印。
第一条：
【你，不准，以，任何形式，伤害，你的同伴（西门刁，李诚，林薇，周凯，吴斌）。】
第二条：
【在，没有得到，我的允许之前，你，必须，将，你所有的力量，都，收敛在身体里。不准，外泄，一丝一毫。】
刻完这两条霸道的、不讲任何道理的规矩。
西门刁收回了手指。
他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了。
他的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在地。
而潘多拉。
她那双紫金色的、神一样的眼睛，慢慢地褪去了光芒。
恢复了之前那种纯黑色的、深渊般的颜色。
她身上那股令人无法呼吸的威压，也像退潮的海水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看着西门刁。
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漠然和审判。
只剩下一种混杂了恐惧、依赖和一丝丝委屈的复杂情绪。
她像一个刚刚做错了事、被家长狠狠教训了一顿的普通孩子。
她缓缓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走到西门刁的面前。
伸出自己那瘦小的手。
小心翼翼地拉了拉西门刁那破烂的、满是血污的衣角。
然后用一种细若蚊足的、带着一丝讨好的声音，轻轻地叫了一声。
“……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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