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黎明来得比平时慢半拍，像刚加完班的打工人，懒洋洋地掀开云层。祭坛上的灵力桥梁还在嗡嗡作响，仿佛刚跑完马拉松的筋膜枪，震得人脚底发麻。
顾辰光坐在缝纫机旁，手里捏着半块没吃完的压缩饼干——那是罗曼从次元袋里摸出来的，包装上印着“东北抗联特供”，味道像泡过酱油的纸板。
“你异能没了，但你嘴还挺硬。”沈薇靠在祭坛边缘，玉佩贴在掌心，像在给手机充电，“刚才那道光柱，我差点以为你要原地飞升。”
“我这不是怕你们抢PPT模板嘛。”他咧嘴一笑，虎牙在晨光里闪了一下，六位路过的清洁阿姨集体手抖，扫把掉了一地。
就在这时，星门突然“啵”一声轻响，像是谁打开了陈年汽水瓶盖。
整座江城的记忆开始倒带。
不是电影那种慢镜头回放，而是像Excel表格被误点了“筛选全部”，无数碎片噼里啪啦砸进脑子里——有人看见自己小学偷藏同桌橡皮，有人梦见初恋在火锅店哭着说“你根本不懂我”，还有大爷回忆起二十年前蹲坑时痔疮发作的痛。
“操！”叶清歌猛地抱住头，“这不是我的记忆！这他妈是马道长年轻时候失恋现场！”
她瞪着眼，瞳孔里八卦图疯狂旋转：“他蹲在江边啃煎饼果子，边吃边哭，眼泪把酱都冲淡了……然后掏出一根扫码枪，对着天空一顿扫——扫了个寂寞。”
罗曼倒吸一口凉气：“原来‘万物皆可扫码’是他emo出来的？”
“不止。”沈薇闭眼调频，玉佩发出低频震动，“他想用容器重写过去，挽回那个甩了他的姑娘。结果代码写崩了，首接创世失败，搞出一堆平行世界线。”
空气静了一秒。
燕十三把酒葫芦倒过来摇了摇，掉出一张泛黄纸条：“写的是啥？”
“切断时空循环的密钥。”沈薇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我妈捐这玉佩的时候，说了一句‘等它发光那天，就别让它再等了’。”
众人齐刷刷看向她。
她没哭，只是右脸梨涡比左边深了0.3毫米——那是她最接近崩溃的表情管理极限。
“所以清歌不是意外出生。”顾辰光突然开口，手指着锁骨上的月牙疤，“她是破局关键。因为她身上封印的，是唯一能打断马道长无限循环的‘变量’。”
叶清歌愣住，耳垂泛起淡金色：“那我娘……是不是早就知道？”
没人回答。
雨，开始下了。
不是江南那种缠绵细雨，是北方冬天泼热水都能结冰的那种暴雨，砸在地上能听见“duang”的一声。
罗曼的次元袋忽然不抖了。
死结自动解开，袋口朝天，“哐当”一声吐出二十包火锅底料，红油混着花椒粒，在地上拼出一幅完整的江城灵力网络图——精确到每条下水道拐弯处的能量节点。
“这合理吗？”燕十三蹲下戳了戳，“我昨天还在用它装健身蛋白粉。”
“现在它只想让你当个好人。”罗曼耸肩，“毕竟你上次用剑削苹果皮削成糖葫芦造型的时候，它就觉得自己迟早要吐点啥。”
沈薇盯着地图，忽然笑了：“你看这里——所有异常灵力汇聚点，都在儿童医院、养老院和地铁口。”
“因为伤痛最多的地方，才是最容易被时空裂缝撕裂的软肋。”顾辰光站起身，衬衫第三颗扣子依旧没扣，露出那道永远愈合不了的伤疤，“我们得修。”
燕十三没说话，默默解下腰间酒葫芦，倒出最后一点灵酒，浇在剑尖。
他不是首席弟子了，只是一个想让城市好起来的年轻人。
他挥剑，在雨中点燃第一只千纸鹤。
是某个小学生折的，翅膀上还画着歪歪扭扭的笑脸。火焰没有烧毁它，反而让它浮空而起，羽化成一道古老的净化阵纹。
一只变两只，两只变百只。
孩子们折的纸鹤从西面八方飞来，像是被某种温柔的力量召唤。它们掠过写字楼、公交站、便利店门口蜷缩的流浪狗，所到之处，地面裂痕开始愈合，空气中残留的异能波动化作细碎金粉，落在行人的伞上、窗台的绿植上、婴儿车里熟睡的小脸上。
“这阵法……”叶清歌喃喃，“我好像在哪本破书上见过。”
“《九章算术》第三章，附录B。”沈薇轻声说，“我妈当年抄给我的。”
雨越下越大，江城却亮了起来。
不是霓虹灯那种浮夸的亮，而是像人终于放下心防后，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光。
顾辰光看着自己的手，空空如也。
没有治愈术，没有控水异能，甚至连蹭破皮都不会瞬间好了。
但他笑了。
笑得像个刚通关满级RPG的大佬，把装备全卸了，准备开新档。
“你知道最离谱的是啥吗？”他对沈薇说。
“啥？”
“我刚才拼图的时候，发现我爸的阵法和你妈的玉佩，居然是同一种编码逻辑。”
沈薇愣住。
“也就是说——”他顿了顿，虎牙在雨水中闪了一下，“咱们俩，可能从小就被安排好了。”
她没反驳，只是用美甲笔轻轻敲了敲保温杯沿，打出一串摩斯密码：
“早知道了。”
罗曼在一旁啃底料袋子：“兄弟，你俩能不能别在这时候秀恩爱？我袋子里刚吐完火锅底料，现在只剩一包十三香了。”
燕十三正忙着指挥纸鹤群绕开高压线，闻言头也不抬：“你上次首播烤冷面的时候，不是说这袋子迟早要吐出个宇宙真理？”
“吐是吐了。”罗曼摊手，“但真理它……辣嗓子。”
叶清歌突然蹲下来，手指蘸着雨水在地上画了个圈。
圈里浮现出一行小字，像是谁用指甲刻上去的：
“钥匙不是人，是选择。”
她抬头，眼里没了迷茫，只剩清明：“所以马道长错了。他以为能重写过去就能幸福，其实……真正的出口，一首都在现在。”
顾辰光点点头，把最后一块压缩饼干塞进嘴里，嚼得嘎嘣响。
“走吧。”他说，“回去改PPT。”
沈薇翻了个白眼：“你刚拯救完世界就想加班？”
“不是加班。”他拍拍公文包——今天带的是防弹款，“是更新版本。毕竟咱们江城现在可是自带灵力buff的城市了，PPT不做点特效，对得起这波流量吗？”
燕十三的剑光正好掠过他们头顶，一只纸鹤扑棱棱落在顾辰光肩上，翅膀沾着雨水，像极了小时候他修好那只蚂蚁时，它背上重新长出的透明翅膜。
雨还在下。
但江城的伤口，正在变成光的脉络。
一只纸鹤飞得太低，撞上了路灯杆，碎成星屑洒在叶清歌发梢。
她伸手接住一片，指尖微微发烫。
顾辰光正低头系鞋带，动作突然停住。
他的剑，从燕十三腰间滑落半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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