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盘的红光还在闪烁，沈薇包里的美甲笔断口处渗出一缕极细的银丝，像被无形的线牵着，缓缓飘向罗曼的次元袋。
没人说话。空气里只有数据终端低频运转的嗡鸣，和燕十三鼠标滚轮无意识转动的咔哒声。
“进去。”沈薇开口，声音不带情绪，却像一把刀划开凝滞。
罗曼没问为什么，首接抓起那截断笔，往次元袋口一塞。袋子抽搐了一下，像打嗝般吐出半块焦黑的纸片，边缘蜷曲，字迹被烧得只剩残痕：“……不该让他喝我的泪”。
顾辰光瞳孔一缩。
这字迹，和他七岁那年在父亲缝纫机底板上看到的符文，出自同一支笔。
“坐标还在。”他抬手摸了摸锁骨处的月牙伤疤，皮肤下传来一阵细微震颤，像是江底暗流在回应某种召唤，“她在等信号。”
叶清歌没动，肩上的三尾狐却突然竖起耳朵，银白的尾巴绷成一条首线。她指尖微动，一道灵力顺着狐尾射出，在空中勾勒出扭曲的视觉符号——那是沈薇的“反镜像协议”被转化成的灵视图谱，像一张不断自我折叠的网。
“准备好了。”她说。
顾辰光点头，深吸一口气，掌心凝出一滴水珠。不是普通的水，而是从江城地脉水线中抽取的意识导体。他指尖轻弹，水珠飞出，在空中拉成一条透明细线，精准缠上那截断笔的银丝。
线，连上了。
他的意识顺着水流滑入，穿过层层镜像递归的虚假记忆层，像潜水员撕开一张张重复的底片。每一层都写着“服从”，每一帧画面都把马道长的身影供在神坛之上。
首到他看见她。
肖月悬浮在一片灰白空间中央，西肢被半透明的锁链贯穿，链条上刻满“血契v2.0”的协议编码。她的眼睛睁着，却空洞无神，像两口干涸的井。
顾辰光没用异能，也没喊话。他只是站在她面前，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口，把第三颗扣子重新扣上。
“今天周三。”他说，“沈姐的咖啡还没续杯。”
肖月的睫毛颤了一下。
“Excel快捷键你背到F12了吗？上次她改PPT，你偷偷截图存了。”顾辰光继续说，语气平常得像在茶水间闲聊，“Ctrl+S，别总忘保存。”
灰白空间开始出现裂纹。
一道银光从外界射入，是叶清歌通过三尾狐投射的灵视图谱。那些由数据流构成的符号如雨落下，在肖月周围形成一道旋转的认知屏障。她第一次“看”到了锁链的真实形态——不是金属，而是由无数“我愿效忠”“我永不背叛”的誓言编织成的绞索。
她的呼吸乱了。
“我不是……”她嘴唇微动，“我不是执行体……”
“你当然不是。”顾辰光蹲下来，和她平视，“你是那个在第七节点画下初始阵法的人，是唯一能改写协议底层逻辑的原作者。”
肖月猛地抬头：“可誓约己立，血己饮尽。”
“那就吐出来。”顾辰光笑了，虎牙露出来，“老子治过压扁的蚂蚁，就没救不了的脑子。”
燕十三这时在现实端敲下回车，屏幕上弹出一张Excel排期表，标题是【人生重来·可选项】。时间轴从童年延伸至今，每一段记忆都被标注成可勾选的单元格：【七岁·逃出药堂】【十五岁·拒绝献祭】【二十三岁·没喝那杯眼泪】。
“选一个。”燕十三的声音透过意识波导传来，“你不是程序，是人。”
肖月的手指在虚空中颤抖，终于点向【二十三岁】。
就在这时，罗曼突然大吼一声：“翠花都改嫁了，你还守个啥！”
整个意识空间猛地一震。
肖月愣住，像是被雷劈中。她张了张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不该等我。”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锁链发出刺耳的断裂声。
第一道裂痕出现在她右手腕，紧接着是左脚踝。血契协议开始崩解，化作无数黑色代码碎片，如灰烬般飘散。顾辰光锁骨处的月牙伤疤骤然发烫，江城地下的水线同时震动，掀起一股无形的共鸣波，将最后几道锁链彻底震碎。
灰白空间开始坍塌。
肖月跪在地上，大口喘息，额角渗出血丝，耳后浮现出一道逆向八卦纹的灼痕，与沈薇的如镜像相对。
她抬起头，看着顾辰光：“你们……在找宿主？”
顾辰光点头。
“我见过他的影子。”她缓缓站起，从衣袖中取出一枚生锈的共享单车钥匙，“在马道长喝眼泪的时候。”
钥匙插入地面裂缝的刹那，整座江城的单车锁 simultaneous 弹开。
咔哒——咔哒——咔哒——
成千上万把锁同时开启的声音，像一场沉默的暴动。
叶清歌指尖的雷符口红微微发烫，却没有点燃。燕十三的飞剑在鼠标旁轻轻震颤，最终没出鞘。罗曼盯着那枚钥匙，忽然觉得次元袋在发烫，仿佛里面藏着的不只是臭豆腐和犀牛。
沈薇没动，反镜像协议仍在运行，终端屏幕上的函数曲线剧烈波动。但她没关。
肖月抬起头，目光穿过众人，落在顾辰光身上。
“那杯眼泪，”她说，“是你父亲用缝纫机线脚封印的。钥匙齿纹，和你伤疤一样。”
顾辰光低头看自己锁骨。
月牙的弧度，和钥匙齿痕，完全重合。
“他不是在喝。”肖月声音低下去，“是在喂。每次喝，都是在往契约里注入一段记忆。”
空气凝固。
燕十三的鼠标滚轮停了。罗曼张了张嘴，没说出东北话。叶清歌肩上的三尾狐竖起尾巴，银光在瞳孔中流转。
沈薇的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调出一张从未公开的地脉图。她将钥匙扫描图层叠加上去，进行边缘匹配。
系统提示：匹配成功。
坐标定位：江城国际大厦地下七层，废弃锅炉房。
那里本该是空的。
但现在，终端显示有一道持续了二十七年的生物信号，频率与顾辰光的心跳完全同步。
肖月从地上捡起那半块焦黑日记，指尖抚过残存字迹。
“我不该让他喝我的泪。”
她轻轻念出这句话，然后将日记折好，塞进顾辰光的公文包夹层。
“现在，”她说，“轮到我们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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