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钥匙从锁孔抽出的瞬间，仪表盘的光还没完全熄灭。
顾辰光没走。
他盯着副驾驶上那张皱巴巴的卷轴，手指在上面轻轻一划，纸面裂开一道细口，露出底下压着的半片金属残片——边缘带着锯齿状纹路，像是被什么巨力硬生生掰断的。
他没说话，重新发动车子，方向盘一打，车头调转，首奔B2最深处那片还没解封的交战区。
冰层还在，但比白天薄了一层。裂缝像蛛网铺开，有些地方渗着暗红，不是血，是灵力凝结后析出的矿物盐。他下车，防弹公文包往地上一放，拉链拉开，七卷创可贴整齐排列，最底下藏着一瓶贴了标签的“风油精”——其实是罗曼特制的融冰剂，成分写着“东北老雪糕配方改良版”。
他没用异能，先蹲下，指尖贴住冰面。
冷。
但不是死冷，是活的冷，像有东西在底下呼吸。
他收回手，从包里取出矿泉水瓶，拧开，往冰缝里倒了一点水。水没立刻结冰，反而顺着裂缝往下爬，像有意识似的，最终停在某处，凝成一颗金黄色的小珠。
顾辰光盯着那颗珠子，低声说了句：“整点啥？”
珠子晃了晃，没反应。
他皱眉，又试了一遍，这次咬字重了些：“整——点——啥！”
珠子猛地炸开，化作一缕金雾，贴着冰面游走一圈，最终汇聚在一处冻得发黑的裂缝口。他走过去，蹲下，控水异能缓缓释放，不是猛冲，是像抽丝一样，把冰里的水分一点点抽出来。
冰层裂开。
半块令牌躺在里面，三分之二埋在水泥缝中，像是被人硬塞进去的。表面覆着一层薄霜，但符文清晰可见——不是汉字，也不是任何己知符阵，倒像是某种古老账本上的记号，歪歪扭扭，像算盘珠子排成的密码。
他伸手去拿。
指尖刚触到令牌，一股热流顺着指骨往上窜，像有人往他血管里灌了杯二锅头。令牌表面的霜瞬间蒸发，符文泛起微光，像是被叫醒了。
他迅速把令牌塞进公文包夹层，拉上拉链，转身就走。
车开到行政部后巷，他没停稳就下车，闪身钻进消防通道。楼梯间灯坏了两盏，但他熟门熟路，拐到三楼储物柜区，打开自己编号“G-07”的柜子。
令牌拿出来，平放在创可贴盒上。
他盯着它，一动不动。
三分钟后，他从包里掏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对着令牌低声道：“整点啥。”
没反应。
他又试：“来点活的。”
还是没反应。
他想了想，换了个语气，像在点外卖：“来个风的，小份，不要辣。”
令牌嗡了一声。
空气扭曲了一下，一团雾气凭空浮现，三秒后凝成个小人形状，巴掌高，没五官，通体透明，像一团被吹歪的烟。
风元素体。
它飘了三圈，忽然朝顾辰光鞠了个躬，然后“啪”地散了，留下一撮金粉，簌簌落在创可贴盒里。
顾辰光伸手捻了捻金粉，没味，不粘手，但放在掌心时，指尖有轻微的麻感，像被静电打了一下。
他把金粉小心倒进一个空创可贴包装袋，封好，塞进贴身口袋。
然后他把令牌翻过来，背面刻着一行小字，像是用指甲抠出来的：
“金令召仆，不伤人，只干活。”
他盯着这行字看了五秒，忽然笑了。
“合着是个零工平台？”
他收起令牌，打开Excel，新建了个文档，标题打上：“战后物资清单（非公开）”。
第一行写：“黄金令牌，功能：召唤低级元素体，用途推测：搬砖、跑腿、扫地。”
第二行写：“待验证事项：1.能否远程召唤？2.是否耗自身灵力？3.会不会被扫码绑定？”
他删掉最后一句，改成：“暂不共享，防内鬼。”
存盘，加密，文件名设为“Q3预算调整草稿”。
门被敲了两下。
他合上电脑，拉开柜门。
沈薇站在外面，高跟鞋尖点地，手里端着两杯咖啡，一杯递过来，杯沿己经敲出一串摩斯密码。
他没接，只看了眼她手腕内侧露出的纹身边角。
“有事？”
“燕十三说，地下灵力残留波动异常。”她把咖啡放在柜子上，“他列了个表，说B2有‘非自然能量源’，问是不是你留的。”
顾辰光点头：“我刚去看了眼，是冰层析出的矿物盐，反光造成的误判。”
她盯着他：“你锁骨上的创可贴换了？”
“嗯。”
“颜色不一样。”
“库存只剩这个了。”
她没动，杯沿又敲了一下。
他听懂了：你在撒谎。
他没拆穿，只问：“叶清歌呢？”
“在顶楼练雷诀，说要‘净化空气里的负能量’。”她顿了顿，“她觉得你躲着她。”
“我没躲。”
“那你为什么不在庆功会上说实话？”
“我说了。”
“你说CEO批了预算。”
“他确实批了。”
她盯着他，三秒后，转身要走。
“沈总监。”他叫住她。
她回头。
“要是哪天我真出了问题，”他指了指自己的头，“第一个告诉你。”
她眼神动了动，没说话，走了。
门关上。
他重新打开Excel，把刚才那行“暂不共享，防内鬼”删掉，改成：“藏好，等罗曼喝醉时问两句萨满的事。”
他合上电脑，把公文包夹层拉开，把令牌塞进去，又塞了张纸条：“金令可召元素仆从，弱但可控，暂藏，待验。”
拉链拉上。
五分钟后，他回到办公室。
燕十三正坐在他工位上，脚翘在桌上，鼠标点着他电脑屏幕，Excel表格正在运行一个灵力潮汐模型。
“哟，修空调的回来了？”燕十三头也不抬，“我刚给你加了两行预测数据，下周三下午三点十七分，B2会有一次小规模灵震，建议提前放个桶接水。”
顾辰光坐下，接过咖啡，喝了一口。
“谢了。”
“不客气。”燕十三忽然抬头，“你是不是有新家伙什了？”
“没有。”
“别装。”燕十三指了指自己左手虎口，“北斗胎记刚才闪了，说明附近有‘非注册灵具’激活。”
顾辰光看着他：“你这胎记还能当WIFI信号灯？”
“它只认稀有频段。”燕十三眯眼，“而且刚才闪的是金色。”
顾辰光沉默两秒，从包里掏出令牌，放在桌上。
“就这个，捡的，测了没反应。”
燕十三拿起来翻了翻，敲了敲，又贴耳朵听。
“不像法宝。”
“是像。”
“那你用异能试试。”
顾辰光抬手，控水异能注入令牌。
令牌纹丝不动。
燕十三耸肩，还回去：“估计就是块废铁。”
他刚要走，罗曼的次元袋忽然从他包里弹出来，“啪”地打开，一股酸菜味冲天而起，紧接着，一本泛黄的手札“啪”地砸在桌上。
封面写着：“金令七十二召·残卷”。
顾辰光手一抖，迅速抓起手札塞回袋里。
燕十三眨了眨眼：“你这袋子……最近是不是吃错药了？”
“它肠胃不好。”顾辰光拉上拉链，“改天让它少吃点臭豆腐。”
燕十三走了。
办公室恢复安静。
他打开抽屉，把令牌、手札、金粉袋全塞进最底层，压在父亲留下的那台老缝纫机图纸下面。
然后他打开手机，翻到罗曼的聊天框，发了条消息：“东北萨满，招小工的那种，有没有额外福利？”
对方正在输入……
他盯着屏幕，等回复。
窗外，江城的霓虹亮了一片。
他忽然想起什么，打开创可贴盒，捻出一点金粉，抹在指尖，轻轻按在锁骨伤疤上。
金粉融化，伤口传来一阵暖意，像是被阳光晒过。
他收回手，看着创可贴上新渗出的一点血。
血珠滚到边缘，没滴下去，而是凝住了，像被什么托着。
他盯着那滴血，低声说：
“整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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