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板私人别墅的卧室里，厚重的酒红色天鹅绒窗帘像两道密不透风的墙，将正午毒辣的日头严丝合缝地挡在外面。窗帘边缘垂落的金丝流苏纹丝不动，连一丝微光都吝啬透入，室内只靠天花板上嵌着的柔光顶灯维持着一种近乎黄昏的昏暗。空气里浮动着三重气息：昂贵的安神熏香是前调，带着点木质与琥珀的甜腻，却盖不住中调那股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清冽、尖锐，像冰锥刺破甜腻；最底下沉着的，是一种被过度清洁后留下的、近乎凝滞的“无菌”感，连灰尘都仿佛被抽离，只剩下密不透风的沉闷，压得人胸口发紧。
冰（李招娣）半靠在床头，宽大的埃及棉床单在她身下堆出柔软的褶皱，却衬得她愈发单薄。身上的丝质睡袍是香槟色的，料子滑得像水，却遮不住她颈侧凸起的骨节。她垂着眼，长睫毛稀疏得能数清根数，眼下的青黑浓得像用墨汁洇过，顺着颧骨往下蔓延，几乎要和苍白的肤色融成一片灰败。短短十几天，她手臂上的皮肤薄得能看见青色的血管，轻轻一按就会留下浅白的指印，要过好一会儿才慢慢褪去——就像她这个人，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连反抗的痕迹都留不深。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空了的白瓷碗，碗底还沾着些深褐色的药渣印子。那是半小时前刚灌下去的第三碗中药，苦涩的味道还黏在喉咙里，像一层化不开的薄膜，引得她喉结忍不住上下滚动了一下，胃里跟着泛起一阵熟悉的恶心。她偏过头想咳，却被门口护士投来的视线钉住——那护士穿着雪白的制服，面无表情地站在阴影里，手里捏着个平板电脑，屏幕亮着，正实时记录她的一举一动。
“李小姐，距离下午的理疗还有十五分钟，需要现在帮您准备起身吗？”护士的声音像设定好的程序，平稳得没有一丝起伏。
冰没应声，只是将搭在被子上的手蜷了蜷。那只手瘦得指节突出，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手背上还留着昨天抽血时的针孔，淡青色的，像颗丑陋的痣。她记得当时护士扎针时毫不迟疑，针头刺破皮肤的瞬间，冰凉的痛感顺着血管爬上来，看着自己的血被抽进透明的试管里，红得刺眼，像被一点点抽走的生气。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被卖的凤凰 那支由张院长带领的医疗团队，每天早上七点准时出现在卧室门口，带着听诊器、血压仪、针管和各种叫不出名字的仪器。张院长总是笑眯眯的，说话时带着点刻意放缓的温和：“招娣啊，这都是为了让你尽快养好身体，金老板很关心你呢。”可他眼底的冰冷藏不住，像手术刀的寒光，每次她皱着眉把中药碗推远一点，那笑意就会淡下去，嘴角往下压出一道僵硬的弧度——然后不出十分钟，阿成就会出现在走廊尽头，背着手站在那里，什么也不说，可那双眼睛扫过来时，冰总能想起露台那晚金老板砸碎的红酒杯，碎片溅在脚边的刺痛感。
床头柜的抽屉里锁着一个小小的电子秤，每天三餐前，护士都会把它拿出来，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早餐是150克蒸蛋白配200毫升脱脂奶，午餐是300克水煮鸡胸加100克西兰花，晚餐更简单，只有一小碗杂粮粥。食物被盛在纯白的骨瓷盘里，摆盘精致得像艺术品，却寡淡得没有一点烟火气。她昨天偷偷把半块鸡胸肉藏在餐巾下，想等护士转身时扔掉，刚塞到枕头底下，就被巡逻的保镖透过门上的玻璃看见了——阿成下午就来了，手里捏着那块己经冷硬的鸡肉，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什么也没说，只是盯着她，首到她被逼着拿起叉子，一口口把那块带着冰碴的肉咽下去，噎得眼泪首流。
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秒针移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冰知道，再过十分钟，护士会来扶她下床，陪着她在客厅里走够200步——不多不少，正好是营养师算好的“促进血液循环”的量。走完之后，理疗仪会被推进来，电极片要贴在她的腰腹上，嗡嗡的电流声会震得她皮肤发麻……这一切都像设定好的程序，精确到分钟，容不得半点偏差。
她又看了一眼窗帘，突然很想知道外面的阳光是不是很烈，是不是有风吹过树叶，是不是像她小时候在乡下那样，能听见蝉鸣和卖冰棍的吆喝声。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室内那股混合着熏香与消毒水的气息压了下去，闷得她胸口发疼。她闭上眼，感觉自己像个被放进玻璃罩里的瓷娃娃，外面裹着最华丽的绸缎，内里却在日复一日的“呵护”中，慢慢裂开细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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