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辱。
这个词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日复一日、分秒不停地烫在灵魂深处。成年人的尊严被这具婴儿的躯壳碾得粉碎，再被现实的鞋底反复摩擦。
吃奶？那是酷刑！被一个面无表情、穿着暗部制式马甲的女人（代号“鸦”，我在心里默默给她起的）像填鸭一样塞进奶瓶。那橡胶奶嘴粗暴地顶开牙床，温热的液体带着一股奇怪的腥甜味涌进来，身体的本能贪婪地吞咽着，而意识却在疯狂尖叫：老子是成年人！不是嗷嗷待哺的崽子！可喉咙背叛了意志，发出满足的、嘬吸的咕噜声。每当这时，那名为“鸦”的女人眼神里会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形容的厌恶，仿佛在喂食什么肮脏的动物。这眼神比奶瓶里的腥味更令人作呕。
睡觉？那是深渊。婴儿的睡眠毫无规律，像被无形的手随意拨弄的开关。上一秒还在为身体的失控愤怒，下一秒意识就被强行拖入混沌的黑暗。更可怕的是，有时在黑暗深处，会骤然亮起一双巨大、燃烧着纯粹憎恨与毁灭欲望的兽瞳，如同两轮血红的月亮！来自九尾的噩梦低语如同实质的岩浆灌入灵魂，每一次惊醒，小小的身体都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冷汗浸透襁褓，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疯狂跳动，连哭喊的力气都暂时被抽空。*操！这他妈是精神污染
但所有屈辱的巅峰，是被换尿布。
当身体下方传来温热湿濡的触感，当那股难以言喻的异味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时，灵魂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剧烈抽搐。成年人的羞耻心被扒光了扔在聚光灯下鞭笞。尤其当“鸦”或者另一个轮值、稍显年轻但同样沉默的奶妈（代号“鹞”）面无表情地靠近，动作机械地解开襁褓，用冰冷粗糙的手指触碰那湿漉漉、粘腻的皮肤时……
*杀了我！现在！立刻！马上！* 内心在歇斯底里地咆哮。每一次擦拭都像在用砂纸打磨灵魂。她们的动作精准、高效，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疏离和……一种难以掩饰的生理性排斥。她们会屏住呼吸，眼神尽量避开接触点，仿佛在处理一件有毒的生化废料。那短暂的几秒钟，是人格被彻底否定的时间。我只能死死闭上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攥紧小小的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柔软的掌心，试图用这点微不足道的痛楚来转移那灭顶的羞耻。
*忍……必须忍……像受伤的野兽舔舐伤口，我强迫自己观察。观察这具婴儿躯体的脆弱，观察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带来的细微变化，观察那些照顾者（或者说监视者）的每一个动作细节、眼神流转、甚至肌肉的细微紧绷。*“鸦”左臂动作有极其轻微的迟滞，右肩习惯性微耸，旧伤？警惕？……“鹞”的手指在接触尿布边缘时会下意识地多停留半秒，指关节用力到发白，是恶心？还是怕沾染查克拉？……猿飞日斩那个老狐狸，三天出现一次，每次都在黄昏，带着疲惫和审视，假惺惺的问候里全是试探……门外那些影子，一天比一天近，低语一天比一天清晰……*
就在这种日复一日的煎熬与观察中，我渐渐摸清了身体一些最原始、最本能的反应模式。比如……膀胱的充盈感。
那是一种细微的、逐渐膨胀的压迫感，从小腹深处传来。起初它只是带来生理性的烦躁，但很快，一个扭曲的、带着强烈报复意味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藤，猛地缠住了我的意识。
机会，在一个沉闷的午后降临。
“鸦”难得地抱着我，走向屋外那条狭窄、总是弥漫着腐朽菜叶味的小巷，似乎是例行放风。空气里那股挥之不去的、带着恶意的窥伺感瞬间浓烈起来。我能“感觉”到阴影里那些目光，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后背上。
刚走出不到十步，一个尖锐、刻薄、毫不掩饰的女声像破锣一样在斜前方炸响：
“看呐！妖狐崽子出来了！晦气！怎么没饿死在屋里？祸害了西代大人还不够，还要出来恶心人吗？！”
是巷口那个黑瘦的女人，杂货铺的老板娘。她倚在油腻的门框上，手里捏着一把瓜子，一边“呸呸”地吐着壳，一边用那双三角眼死死剜着我，仿佛我是一坨粘在她鞋底的秽物。她的声音很大，故意要让所有人都听见。
一股冰冷的怒火猛地窜上头顶，冲散了所有婴儿的懵懂。*就是你了！
身体里，那熟悉的充盈感正在迅速累积。我努力集中全部精神，不是去“控制”——这具身体远未成熟到能控制括约肌——而是去“引导”。去感受那股压力，去等待那个临界点，去瞄准那个方向！所有的屈辱、所有的憎恨、所有被当作非人看待的憋闷，都化作了此刻最原始的、最恶毒的意念！
“哇……” 我故意发出一声含糊的、带着点委屈的哼唧，小身体在“鸦”僵硬的臂弯里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这个动作让“鸦”本能地调整了一下抱姿，将我稍稍侧转。
角度，正好！
就是现在！
“嗤——”
一道温热、精准、带着婴儿特有气息的淡黄色水箭，划破沉闷的空气，在午后惨淡的光线下划过一道短暂而耀眼的弧线！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噗！”
不偏不倚！
正中目标！
那泡酝酿己久的、饱含了成年灵魂所有屈辱与愤怒的“童子尿”，如同微型水炮，精准地浇在了黑瘦女人那张因惊愕而瞬间扭曲、大张着准备继续咒骂的嘴巴上！甚至有几滴溅进了她圆睁的、充满难以置信的眼睛里！
“呃……呃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撕裂了小巷的沉闷。女人像被滚油泼到一样猛地跳了起来，疯狂地用手抹着脸，呸呸地吐着口水，腥臊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她脸上的表情精彩绝伦，混合了极致的恶心、暴怒和一种被最卑微之物亵渎的惊骇。
“妖狐！该死的妖狐崽子！你……你敢……呕！！！” 她语无伦次，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手指都在哆嗦，最后忍不住弯腰干呕起来。
“……” 抱着我的“鸦”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我能感觉到她托着我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如同铁块。她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是惊愕？还是想笑？但最终，她只是用毫无波澜的冰冷声音低喝了一句：“闭嘴！退后！” 同时抱着我迅速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距离。
周围阴影里那些窥伺的目光也瞬间凝滞了，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带着惊疑和幸灾乐祸的窃窃私语。
*呵……
一股难以言喻的、扭曲的、带着强烈报复的暖流，瞬间冲散了胸腔里积压的冰冷屈辱。看着那女人狼狈不堪、气急败坏的样子，看着周围那些原本充满憎恨的目光里掺杂进了一丝本能的忌惮和荒谬感，一种掌握主动权的、病态的快意攥紧了心脏。
让你骂！尝尝老子的童子尿！爽不爽？！*内心的咆哮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畅快。武器？这就是老子唯一的武器！原始的，肮脏的，但……有效！
“哇——哇哇——！” 我适时地、用尽全力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仿佛受到了天大的惊吓。小身体配合着剧烈地颤抖，将受害者的姿态演绎得淋漓尽致。这哭声盖过了女人的咒骂和干呕，也盖过了周围的窃语。
“鸦”没有再停留，抱着哭嚎的我，步伐略显急促地转身，迅速折返回那间散发着陈旧气味的屋子。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被重新放回粗糙的襁褓里，身体的虚脱感阵阵袭来。方才那精准的“反击”几乎耗尽了这具小身体所有的力气和精力。但精神却异常亢奋，残留的在血液里奔流。
然而，褪去后，沉淀下来的并非轻松，而是更深的冰冷。
门外，那黑瘦女人歇斯底里的咒骂并未停止，反而因为距离的拉开而更加清晰、更加恶毒，带着一种要将我挫骨扬灰的恨意：
“……不得好死的怪物！……就该把你溺死在尿桶里！……等着吧！总有一天烧死你！……妖狐！祸害！……”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耳朵里。
“鸦”沉默地站在角落的阴影里，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对门外的恶毒诅咒充耳不闻。她的职责只是看管“容器”的存活，至于容器承受什么，与她无关。
*不得好死？溺死？烧死？* 意识深处咀嚼着这些充满杀意的字眼，那刚刚因报复而升腾起的、一丝微弱而扭曲的瞬间烟消云散，被一种更坚硬、更黑暗的东西取代。
他们恨我。不是因为“我”做了什么，仅仅是因为“我”存在。仅仅是因为那个封印在我体内的东西。他们不需要知道真相，不需要了解过程，甚至不需要确认这个婴儿躯壳里装载的是否还是原来那个懵懂的灵魂。他们只需要一个宣泄恐惧和痛苦的靶子。而我，这个无法反抗、无法辩解、甚至连排泄都无法自主的婴儿，就是最完美的靶子。
*怪物？祸害？妖狐？* 这些标签被他们粗暴地、不容置疑地贴在我身上，用憎恨的粘胶死死粘牢。他们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一个尚在襁褓中的生命，仅仅因为他是他们恐惧的象征。
一种彻骨的寒意，比九尾查克拉的灼痛更冰冷，从灵魂深处弥漫开来，迅速冻结了所有残存的、属于“正常人”的柔软地带。
*呵……
一个无声的冷笑在意识里成形。
*原来如此。
*同情？理解？人性？
*不。*
*这些人，不配。*
*他们的眼泪，他们的伤痛，他们的恐惧……与我何干？他们只想要我的命！*
那颗因屈辱而扭曲、因报复而兴奋的心脏，在这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挤压，挤出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温度。取而代之的，是一粒冰冷、坚硬、带着棱角的种子，深深埋入灵魂的冻土。
它叫“冷漠”。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残酷觉悟。
*恨我？那就恨吧。*
*想杀我？那就来吧。*
*但记住，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哪怕只能用一泡尿反击……我也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襁褓里，婴儿停止了哭嚎。小小的脸蛋上还残留着泪痕，但那双睁开的、映着窗外惨淡光线的蓝色眼眸深处，属于孩童的天真懵懂早己被碾碎，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冰冷幽光，无声地燃烧着。
尿布的湿濡感依旧粘腻地贴着皮肤，散发着屈辱的气息。但此刻，那不再是纯粹的羞耻。
那是我在这绝望牢笼里，用最原始的方式，打响的第一场、微不足道却意义重大的生存之战。
而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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