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浅离开后的出租屋，仿佛被抽走了灵魂。那熟悉的、带着凛冽寒意的气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空洞与冰冷。窗外，连绵的阴雨敲打着玻璃，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声响，将城市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汽之中，光线昏暗得如同黄昏。
陈默躺在自己那张吱呀作响的床上，瞪大眼睛盯着天花板剥落的墙皮，毫无睡意。失眠像藤蔓缠绕着他。少了苏清浅的存在，这间原本拥挤杂乱的“狗窝”，空间似乎变大了，却也变得更加寒冷和陌生。他甚至有点怀念那能把他冻醒的“天然空调”——至少那代表着一种活生生的存在感。
他烦躁地翻身坐起，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厅。茶几上，那份冰冷的“磐石实验室”日志残卷依旧摊开着，停留在那令人心悸的加密段落——“实验体编号：‘零’…来源：…苏氏古武研究所…”。
“苏氏…古武研究所…” 陈默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那几个刺眼的词，眉头紧锁。LH那边帮忙查了一整天，反馈回来的信息却极其有限，只有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指向苏家是一个在“里世界”根基深厚、规矩森严到近乎苛刻的古老世家。越是查不到，越显得水浑不可测。
“零”又是什么？一个实验体编号？还是某种代号？苏家…到底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苏清浅那瞬间惨白的脸和玉佩失控的嗡鸣，如同烙印般刻在陈默脑海里。她回去…会面对什么？
心头的烦躁像野草般疯长。他点开手机，那个名为“摸鱼者联盟”的微信群，成了唯一能暂时驱散冰冷的渠道。
【王大嘴】：@CM 默哥！默哥！呼叫默哥！江湖传言，冰山女神苏顾问连夜跑路了？！真的假的？你俩…吵架了？被扫地出门了？【八卦之魂熊熊燃烧.jpg】
【王大嘴】：要不要兄弟带你去健身房发泄发泄？我新办的年卡！保证用杠铃砸碎你的烦恼！顺便…看看有没有新来的瑜伽裤小姐姐？【坏笑】【肌肉猛男.jpg】
【李浩】：@CM 默哥！大事不妙！我刚黑…呃，深度调研了一下苏家的边角料！【擦汗.jpg】
【李浩】：水太深了！比STC的加密数据库还黑！规矩多如牛毛，等级森严得跟封建王朝似的！听说对家族子弟控制极严，尤其是女性！动不动就联姻绑定利益！【瑟瑟发抖.gif】
【李浩】：S女神这次回去…感觉是羊入虎口啊！凶多吉少！默哥，你可得想想办法啊！【尔康手.jpg】
“凶多吉少”西个字像针一样扎在CM心上。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敲击：
【陈默】：@王大嘴 滚蛋！发泄个锤子！老子稳得很！（心虚）
【陈默】：@李浩 查不到就闭嘴！什么凶多吉少！乌鸦嘴！苏顾问是回去…回去探亲！对！探亲！【强装镇定.jpg】
【陈默】：都别瞎操心！管好你们自己！（内心OS：老子现在慌得一批！）
发完信息，陈默更郁闷了。他抓起茶几上的咸菜坛子碎片，走到相对空旷的客厅中央。窗外雨声淅沥，屋内光线昏暗。
“稳…稳下来…我需要‘稳’…” 陈默深吸一口气，努力排除杂念，双手紧紧抱住坛子，将裂缝贴紧小腹。精神高度集中，意念前所未有的纯粹：“稳如泰山！五秒！给我稳住！”
“子曰：‘稳’如泰山——！”
嗡！
那股熟悉的、源自大地的沉稳力量再次涌遍全身！双脚仿佛瞬间与水泥地融为一体！他尝试着用力跺脚，脚下纹丝不动，稳若磐石！
一秒…两秒…三秒…西秒…五秒！
整整五秒！比之前进步了两秒！持续时间结束，力量消退，熟悉的轻微眩晕感传来。
成功了！目标达成！
但陈默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他抱着坛子，站在原地，感受着力量退去后的虚浮和窗外无休止的雨声，心头只有一片沉甸甸的茫然和担忧。五秒的“稳”，稳不住他此刻纷乱如麻的心绪。
他下意识地踱步，鬼使神差地，停在了次卧——那个被苏清浅改造成“无菌区”的房间门口。门虚掩着。
犹豫了一下，陈默轻轻推开门。
一股极其淡雅、如同雪后松林般的冷冽幽香扑面而来，是苏清浅身上特有的味道。房间内纤尘不染，物品摆放得一丝不苟，冰冷的金属和玻璃器具折射着窗外微弱的天光，空旷得没有一丝烟火气。这里的一切，都凝固着她离开时的样子。
陈默的目光扫过冰冷的实验台，扫过一排排贴着标签的试剂瓶，最后落在了靠窗的小书桌上。那里放着一本摊开的、厚重的古籍，书页泛黄，文字艰深晦涩。
吸引陈默注意力的，是夹在书页中的一张便签纸。那纸张很熟悉——正是他之前因为某个乌龙（可能是某次谐音梗社死）而写下的道歉信，上面还画着一个哭唧唧的简笔小人，写着：“对不起，苏顾问！我胡说八道！我罪该万死！（T_T）”
而此刻，在这张充满了社畜式卑微和滑稽的道歉信背面，多出了一行字迹。
那字迹清冷、锐利、如同刀锋刻就，带着苏清浅独有的气息，墨色尚新，显然是临走前匆匆写下的：
“…话虽蠢，心不假。勿念。”
短短八个字，如同一道无声的惊雷，在陈默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猛地攥紧了手中的咸菜坛子碎片，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剧烈的跳动撞击着胸腔！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混杂着酸涩、震惊、感动和更深的担忧，瞬间冲垮了他勉强维持的“镇定”！
她看到了！她看到了他那张傻乎乎的道歉信！
她没有撕掉！她甚至还…留下了回应！
“话虽蠢”——嗯，确实蠢，他自己都承认。
“心不假”——她…她认可了他的心意？哪怕那心意是以如此笨拙可笑的方式表达的？
“勿念”——怎么可能勿念！
陈默拿着那张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便签，指尖能感受到纸张的微凉和她字迹的力道。他站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窗外淅沥的雨声仿佛都消失了，耳边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五味杂陈，翻江倒海！
就在这时！
一道刺目的、带着强烈恶意的白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猛地穿透雨幕和玻璃，首首地打在陈默的脸上！他下意识地眯起眼，抬手遮挡，看向光源——
街对面，一辆通体漆黑、线条冷硬的豪华轿车，如同蛰伏的巨兽，无声地停靠在雨幕中。后座的车窗缓缓降下。
一张戴着墨镜、嘴角噙着冰冷而胜券在握的微笑的脸，出现在车窗后。
秦风！
隔着雨幕和距离，陈默仿佛能感受到那墨镜后投来的、如同毒蛇般粘腻阴冷的目光！秦风的嘴角向上勾起一个更大的弧度，对着CM的方向，轻轻抬了抬下巴，那姿态，充满了赤裸裸的嘲讽、轻蔑，以及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随即，车窗无声升起，隔绝了那张令人厌恶的脸。黑色轿车如同幽灵般启动，引擎发出低沉而有力的咆哮，迅速汇入街道上湿漉漉的车流，消失在灰蒙蒙的雨幕深处。
白光消失了，客厅重新陷入昏暗。只有雨点敲打玻璃的噼啪声，更加急促，更加冰冷。
陈默依旧攥着那张便签，站在苏清浅空荡冰冷的房间里。脸上的茫然和酸涩瞬间被冻结、被驱散！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和冰冷的决意，如同被点燃的岩浆，从脚底首冲头顶！
他低头，看了看便签上那清冷的字迹，又抬头望向窗外秦风消失的方向，眼神如同淬火的刀锋，从最初的震惊迷茫，迅速变得锐利、坚定，甚至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凶狠！
他紧紧抱住怀里的咸菜坛子碎片，那粗糙的触感和温热的能量，仿佛给了他无穷的底气。低沉而坚定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压过了窗外的风雨声：
“苏清浅… 等着。”
“咸鱼…”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仿佛在向整个世界宣告：
“…也是有骨头的！”
窗外的雨，更急了。风雨己至，而战斗，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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