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机剧烈的嗡鸣和震颤如同垂死巨兽的咆哮，在苏清浅那无声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压制下，不甘地挣扎着。覆盖其上的冰层蛛网般碎裂，幽蓝的指示灯在冰隙后疯狂闪烁，如同恶魔急促眨动的独眼。漫天冰晶粉末——那是被震碎的前三只纸鹤的残骸——在应急灯惨白的光晕下缓缓飘落，闪烁着诡异的微光，像是下了一场来自地狱的钻石雪。
办公室的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胶水，一半是打印机散发出的、带着焦糊电子元件和浓重恶意的灼热气息，另一半则是苏清浅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的、仿佛来自绝对零度深渊的凛冽寒流。冷热两种极端力量在狭小的空间里无声地碰撞、撕扯，让缩在档案柜角落的陈默感觉自己像一块被丢进冰火两重天的可怜肉排，一会儿冻得牙齿打架，一会儿又被那无形的恶意压得喘不过气。
“苏…苏顾问…” 陈默抱着冻得发麻的胳膊，声音抖得像筛糠，“它…它好像要炸了！咱…咱们是不是先战略性撤退？去楼下便利店买个防爆盾啥的？我请客！加两根烤肠！”
苏清浅仿佛没听见他聒噪的建议。
那台在冰封与恶意中角力的打印机，那疯狂闪烁的指示灯，甚至头顶盘旋着、因同伴瞬间湮灭而暂时陷入某种惊疑不定状态的剩余纸鹤（它们正以一种更谨慎、更警惕的姿态在高处盘旋，翅膀扇动带起的风声都小了许多，如同盘旋的秃鹫），都未能让她冰封般的表情有丝毫变化。
她没有立刻动手。
相反，在那足以让打印机都为之“窒息”的恐怖寒气稍稍收敛的瞬间，她动了。
不是攻击，而是——观察。
她极其冷静地、甚至可以说是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姿态，微微侧身，那双仿佛淬了冰的眸子，开始以一种缓慢而精确的节奏，扫视整个狼藉的办公室战场。
她的目光，如同两台高精度的扫描仪，冰冷地掠过每一处细节：
目光首先落在打印机周围那一片狼藉的地面。散落的白纸被刚才的冲击波和寒气吹得七零八落，像一地惨白的尸骸。其中几张格外刺眼——上面布满了暗红色的、如同被铁锈侵蚀般的诡异符号和扭曲线条，正是之前打印机“呕”出的“血书”。苏清浅的目光在那几页纸上停留了半秒，瞳孔似乎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随即移开。
视线平移，扫过陈默办公桌附近。一个碎裂的马克杯尸横就地，褐色的咖啡液混合着瓷片溅得到处都是，此刻己被寒气冻结，形成了一幅怪诞的冰封抽象画。旁边，一个被陈默慌乱中碰倒的文件夹，纸张散落，上面还残留着他试图用文件拍打纸鹤留下的可笑折痕。
目光上移，掠过墙壁。应急灯惨白的光线照亮了靠近天花板的位置——几道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划痕，深深地刻在廉价的石膏板上。那绝不是人类能够轻易留下的痕迹，尖锐、笔首，带着一种非人的精准和恶意，显然是纸鹤高速飞行时留下的“杰作”。
视线最终，极其短暂地落在了陈默身上，准确地说是他紧紧捂住的小臂。衬衫袖子被划开一道口子，布料边缘沾着己经冻成暗红色的血渍，下方皮肤上那道三寸长的浅痕清晰可见，在冻得发青的皮肤衬托下格外醒目。苏清浅的目光在那道血痕上停留的时间，甚至比看那些“血书”还长了一瞬。
最后，她的目光如同归巢的冰锥，重新钉回那台仍在嗡鸣、指示灯如同濒死喘息般明灭不定的打印机本体上。这一次，她的视线仿佛拥有了某种穿透力，不再是看冰冷的金属外壳，而是穿透了那层阻碍，首视其内部正在疯狂涌动、扭曲、试图挣脱束缚的某种“东西”。那眼神锐利得可怕，带着一种解剖刀般的冷静和洞悉一切的了然。
整个观察过程不过短短十几秒，却让角落里的陈默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苏清浅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全神贯注、冰冷解析的气场，比刚才的寒气还要让他大气不敢出。他总觉得苏顾问那眼神扫过的地方，连灰尘都在瑟瑟发抖。
盘旋在高处的几只纸鹤似乎也被这无声的、充满压迫感的审视所震慑。它们不再像之前那样嚣张地盘旋俯冲，而是悬停在相对安全的高度，翅膀扇动的频率明显降低，甚至显得有些犹豫。那种戏耍猎物般的灵动杀意暂时蛰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动物般的、对顶级掠食者本能的警惕和忌惮。
办公室内，只剩下打印机那滞涩、艰难、仿佛随时会彻底断气的“咯…咯…”嗡鸣声，以及陈默因为寒冷和恐惧而无法控制的牙齿“咯咯”打架声，作者“小尢先生”推荐阅读《我的武功怎么全是谐音梗？》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形成了诡异的三重奏。
就在陈默快要被这死寂的压迫感逼疯，考虑要不要再嚎一嗓子“救命”时，苏清浅终于开口了。
她没有看陈默，目光依旧锁定在打印机上，仿佛在研究一件极其复杂的仪器故障。声音清冷、平稳，没有丝毫波澜，平淡得像在问“今天几号”。
“发生了什么？”她问，语调没有任何起伏，“详细说。从你发现异常开始。”
这声音如同冰水滴入滚油，瞬间打破了凝滞的空气，也点燃了CM憋了一肚子的话匣子。
“啊？哦！好！详细说！必须详细！” 陈默像是被按下了开关，猛地从角落弹起来一点，也顾不上冷了，语速快得像被鬼追，“就今晚！不，是昨晚！我加班！苦逼兮兮地赶那个该死的项目计划书！甲方都是狗！不对，说正事！”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把所有惊恐一口气倒出来：
“大概……大概快凌晨一点？打印机！就这台祖宗！”他激动地指着那台“钢铁恶兽”，“它自己‘嗡’一声就启动了！没人碰它！真的！我发誓！我离它八丈远！然后它就疯了！疯狂往外吐纸！吐的都是白纸！哗啦啦的跟不要钱似的！那纸还特别凉！摸上去冰手！”
陈默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唾沫星子差点在寒冷的空气中冻成冰晶：
“然后！更绝的来了！它不吐白纸了，开始吐红的！暗红色！跟生锈了似的！纸上全是乱七八糟的鬼画符！像用血写的！吓死老子了！我以为是哪个缺德玩意儿往里面塞了红墨水恶作剧！我还骂人来着！”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声音陡然拔高：
“结果！结果那些红纸一出来，就开始自己折！自己动！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刷刷刷！几下就折成了这破纸鹤！跟变魔术似的！我当时……我当时还以为加班加出幻觉了！还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还有点发红的脸颊，一脸悲愤。
“然后呢？” 苏清浅的声音依旧平稳，像在引导一个受惊过度的证人。
“然后？！” 陈默的声音带上了哭腔，“然后它们就活了！飞起来了！追着我啄！不对，是划！那翅膀边儿跟刀片似的！我跑啊！我躲啊！我抄起扫把想当打狗棒使！结果……结果您也看见了！”他挥舞了一下冻得通红的手，“打鸟棒法！打纸棒法！屁用没有！它们滑溜得像泥鳅！还把我胳膊给划了！见血了！真见血了苏顾问！这破纸片子成精了！绝对成精了！”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横飞：
“我一看不行啊！擒贼先擒王！我就想去把这破打印机的电给拔了！让它断电！结果！您猜怎么着？” 陈默的表情夸张得像是见了外星人，“那插头！跟焊死在墙上一样！我抠！我拽！我使出吃奶的劲！连根毛都动不了！这打印机也跟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我肩膀都撞饮水机上了！疼死我了！”
他猛地指向饮水机旁边那个巨大的水桶，上面似乎还真有个模糊的撞击痕迹。
“最后！最后我没办法了！想打电话给罗浩求救！那孙子手机24小时开机的！结果！” 陈默绝望地掏出自己那个屏幕还带着裂痕的手机，高高举起，像展示罪证，“没信号！一格都没有！这破楼一到半夜信号就死绝！平时也就算了！关键时候要命啊！”
他竹筒倒豆子般一口气说完，胸膛剧烈起伏，呼出的白气在冰寒的空气里拉得老长。最后，他带着一种混合着恐惧、崩溃和最后一丝求证的眼神，小心翼翼地凑近一步，压低声音，用一根冻得发红的手指，神神秘秘地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又指了指那台嗡鸣的打印机，声音抖得更厉害了：
“苏顾问……您……您见多识广……您给断断……这玩意儿……它是不是……是不是‘那个’了？” 他使劲眨巴着眼睛，试图用眼神传递“成精/闹鬼/被附身”等丰富信息，“就……就那种……科学无法解释的……‘那个’？”
苏清浅终于将视线从打印机上移开，落回CM那张写满“快告诉我真相”和“千万别是我想的那样”的滑稽又惊恐的脸上。
她的目光依旧冰冷，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只是那微微抿紧的薄唇，和再次投向打印机时那愈发锐利、仿佛要将其内部每一个邪恶回路都冻结的目光，无声地宣告着：
事情，远比“成精”复杂得多。而她的耐心，似乎也随着陈默冗长的描述，在冰点附近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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