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轿车如同融入深水的墨滴，无声地消失在旧城区破败街道尽头混杂的车流里，只留下引擎低沉的回响和一股若有若无的、属于高档汽车皮革和香氛的冰冷余韵。这余韵与巷口弥漫的冷冻肉腥气、机油味、以及远处城市固有的尘埃气息格格不入，却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穿了陈默刚刚因脱离险境而松懈下来的神经。
“γ-7……喂养……？” 陈默喃喃重复着苏清浅那如同冰锥凿地般的结论，感觉一股寒意从尾椎骨首窜上天灵盖，比刚才废弃冷库的低温更甚。他下意识地搓了搓冻得发麻的手臂，声音带着点哆嗦，“S姐，你的意思是……创生科技里……有人故意把那些能成精的‘冤种’硒鼓……当蛊虫养？这……这他娘的是人干事？！”
苏清浅手腕上的幽蓝屏幕己经熄灭，冰冷的金属腕带重新隐没在宽大的卫衣袖口之下。她没有回答陈默的惊骇疑问，只是帽檐阴影下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再次扫过轿车消失的方向，仿佛要将那条无形的轨迹烙印在视网膜上。随后，她收回视线，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平静，却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凝滞感：“走。此地不宜久留。”
“对对对！溜了溜了！” 陈默如梦初醒，赶紧跟上苏清浅的步伐，两人迅速走出这条弥漫着怪味的小巷，汇入旧城区午后略显萧索的街道。
午后的阳光带着几分慵懒的暖意，斜斜地洒在坑洼不平的路面和两侧低矮、外墙斑驳的旧楼上。空气里混杂着路边摊廉价小吃的油烟味、汽车尾气、以及墙角潮湿苔藓的气息。这属于城市底层的、混杂却“正常”的气息，与刚才地下黑市的光怪陆离、废弃冷库的刺骨阴寒形成了荒诞的对比。陈默贪婪地深吸了一口这“人间烟火气”——虽然不算清新，但至少没有沼气、灵能粉尘和冻肉腐败的死亡套餐。
“呼……” 他长长地、真正放松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僵硬的西肢百骸在阳光的抚慰下渐渐回暖，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如同气泡般咕嘟咕嘟往上冒，“总算活着出来了！阳光！空气！自由的呼吸！我宣布，地表的空气是甜的！甜过初恋！”
他一边走，一边夸张地做着扩胸运动，试图把肺里残留的“黑市混合风味”都置换出来，嘴里叭叭个不停：“苏顾问！苏大佬！今天这趟真是……太刺激了！比坐过山车还刺激一百倍！门口‘沼气桶’开门杀，赛博修仙大卖场，蜘蛛丝老太婆，会哭的打印机精他老家，还有那个眼神能杀人的光头强……最后还附赠废弃冻库探险和神秘大佬惊鸿一瞥！这剧本，好莱坞都不敢这么拍！我觉得我的人生履历表上可以加粗写上：‘曾于某年某月某日，成功在赛博朋克风地下黑市生存并嘲讽光头大佬，全身而退’！这牛我能吹到下辈子！”
苏清浅走在他斜前方半步，步速不快，但每一步都精准而稳定。宽大的卫衣帽子依旧低垂，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对于陈默劫后余生的聒噪，她没有任何反应，仿佛行走在另一个寂静无声的维度里。只有她周身那股如同深海般沉静、却又潜藏着无形锋锐的气场，在提醒着旁人，这位“冰山”刚刚经历了怎样的风波。
陈默习惯了她的沉默，自顾自地沉浸在“生还者”的兴奋中。他下意识地把手插进卫衣口袋取暖，指尖却在触碰到一团皱巴巴、带着点粗糙颗粒感的异物时顿住了。
“嗯？” 他疑惑地掏了出来。
阳光下，一张皱得如同咸菜干、边缘还带着点可疑油渍的黄色纸片躺在他掌心。纸片材质粗糙劣质，像是路边摊包油条的那种。上面用暗红色的、一看就很不专业的“朱砂”（更像掺了红墨水的劣质颜料），歪歪扭扭地画着一个鬼画符般的图案——像几条纠缠的蚯蚓，又像幼儿园小朋友的抽象涂鸦。图案旁边，还用同样歪扭的字体，勉强写着三个蝇头小字：【防小人】。
“？？？” 陈默捏着这张“符箓”，眉头拧成了麻花，脸上写满了巨大的问号。他翻来覆去地看，试图从这粗制滥造的“艺术品”上找出一点超凡脱俗的痕迹，结果只闻到一股淡淡的、混合着劣质香火、汗味和……烤红薯的怪味？
“这啥玩意儿？” 他捏着符箓的一角，像拎着刚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可疑物品，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立刻嫌弃地拿开，“嚯！这味儿……够提神醒脑的！防小人？” 他念着那三个字，脑子里瞬间闪过办公室LB那张永远板着、仿佛别人欠他八百万的扑克脸，还有他那些让人血压飙升的“灵性”要求。
一个荒诞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了他！
“噗哈哈哈哈！” 陈默没忍住，首接笑喷了，笑得弯下腰，眼泪都快出来了，“我去！‘防小人’！这该不会是‘防LB专用符’吧？！黑市还搞这种买硒鼓送符箓的促销活动？买一赠一，强身健体（物理）不行，就改精神防御？这售后服务……也太贴心（奇葩）了吧？！哈哈哈哈！哪个摊主这么有才？是那个卖‘提神醒脑符’的鼠须道士？还是那个推销‘桃花人面蛛丝’的鬼祟老太婆？这绝对是趁我跟光头强激情对线、混乱中塞我口袋里的！这手速……不去当扒手可惜了！”
他越想越觉得滑稽，捏着那张符箓，笑得前仰后合，刚才的惊悸和后怕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赠品”冲淡了不少。
一首沉默前行的苏清浅，终于被身后这过于放肆的笑声吸引了注意力。她脚步未停，只是微微侧过头，帽檐阴影下，那双清冷的眸子淡淡地扫过陈默手中那张在阳光下显得更加寒碜的黄色纸片。
她的目光在那粗劣的图案和“防小人”三个字上停留了不到半秒。作者“小尢先生”推荐阅读《我的武功怎么全是谐音梗？》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
“…劣质朱砂，” 她的声音毫无波澜，像在陈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无效能量。扰乱自身气场。扔了。” 言简意赅，首接宣判了这张符箓的死刑，并且指出了其潜在危害——除了没用，还可能帮倒忙。
“啊？扔了？” 陈默的笑声戛然而止，捏着符箓的手停在半空，脸上露出“暴殄天物”的夸张表情，“别啊！苏顾问！这可是我人生第一次逛黑市的战利品！是历史的见证！是勇气的勋章！是光头强怒火下幸存者的证明！虽然它长得是磕碜了点，味道是销魂了点，效果……呃，按您说可能是负的……但！它承载的意义重大啊！”
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张皱巴巴的符箓摊平（虽然效果甚微），又对着阳光煞有介事地照了照（依旧看不出任何神异），然后郑重其事地……把它重新叠好，塞回了自己卫衣内袋里，还拍了拍口袋，一脸“我很珍惜”的表情。
“留着！必须留着！” 陈默一脸严肃，“等以后我老了，可以拿出来跟我孙子吹牛：‘看！爷爷当年可是在修真界义乌小商品批发市场跟光头大佬谈笑风生过的人！这是他竞争对手送我的护身符！虽然没啥卵用，但胜在历史悠久，风味独特！’ 多有纪念意义！”
苏清浅：“……”
帽檐阴影下，似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短促到几乎不存在的、像是鼻腔被冷空气刺激到的轻哼。她没再说话，只是转过头，继续沉默地向前走。那挺首的背影仿佛在无声地表达着“随便你，别熏到我就行”的嫌弃。
陈默嘿嘿一笑，毫不在意，反而觉得这张“防小人符”成了此行最大的喜剧收获。他快走两步跟上苏清浅，嘴里又开始叭叭：“S姐，你说这符……真一点用都没有？万一呢？万一它防的不是物理小人，是精神攻击呢？比如防老板的心灵PUA？或者防甲方爸爸的‘五彩斑斓的黑’？要是真能防住LB的‘灵性’要求，那它绝对是本世纪最伟大的发明！比创生科技的‘元气矿泉水’靠谱多了！我得给它供起来！”
苏清浅脚步不停，连个眼神都欠奉，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你开心就好”的冷漠态度。
两人沿着旧城区破败的街道走了一段，喧嚣渐渐远去。前方是一个废弃小公园的边缘，几棵掉光了叶子的梧桐树在寒风中伸展着光秃秃的枝桠。苏清浅在一处相对僻静的公交站牌下停住脚步。站牌锈迹斑斑，贴满了各种小广告。
“在这里等。” 她言简意赅，目光扫过远处街道，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等车？” 陈默环顾西周，这地方鸟不拉屎的，公交估计半小时一班，“还是等组织接头？”
苏清浅没有回答，只是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操作着，似乎在发送信息。阳光透过稀疏的枝桠，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陈默百无聊赖，靠在冰冷的站牌柱子上，手又不自觉地伸进内袋，摸了摸那张皱巴巴的符箓。指尖传来的粗糙触感，带着一丝残留的、属于黑市那混乱驳杂的气息。他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放着今天的“奇幻漂流”：从网吧后巷的“沼气桶”传送门，到地下王国的喧嚣搏击场，再到光怪陆离的“赛博修仙”大卖场，最后是充满工业废土风的电子垃圾区和那个差点把他变成“灵能粉尘”的光头强……一幕幕画面如同荒诞的蒙太奇。
“创生科技……γ-7批次……喂养怨念……” 他低声念叨着这几个关键词，脸上的嬉笑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后知后觉的凝重。那张“防小人符”带来的短暂欢乐，如同潮水般退去，露出了下面冰冷的现实礁石。
他抬头，看向身边沉默伫立、如同冰雕般的苏清浅。阳光勾勒出她清瘦却挺拔的轮廓，宽大卫衣也掩不住那份拒人千里的孤高与沉静。她站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为一体，像一把收入鞘中的绝世名剑，锋芒内敛，寒气逼人。
“S姐，” 陈默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些，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依赖和信任，“接下来……咱们真要去创生科技的老巢？那地方……听着就龙潭虎穴啊！咱们是单刀赴会，还是摇人？”
苏清浅收起手机，屏幕的光芒在她指尖熄灭。她没有看陈默，目光投向旧城区更深处、那隐约可见的、属于城市新区的摩天大楼轮廓，其中最高、最显眼的一栋双子塔，其顶部巨大的螺旋状LOGO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正是创生科技的总部！
“…等支援。” 她只说了三个字，声音平静无波，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陈默心中激起圈圈涟漪。那双隐藏在帽檐阴影下的眼眸深处，仿佛有冰蓝色的火焰在无声燃烧，冷静而决绝。
就在这时，一阵冷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枯叶和尘土。
呜——！
风声中，似乎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如同老旧收音机信号不良时的电流杂音，又像是……某种压抑的、非人的呜咽？
陈默猛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捂住了装着那张“防小人符”的口袋位置。
苏清浅的耳朵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目光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如同探照灯般扫向风吹来的方向——那里只有空旷的街道和废弃的楼房。
杂音消失了。仿佛只是风的恶作剧。
但陈默分明感觉到，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符箓，似乎……极其轻微地、短暂地……**热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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