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伸出一根手指,指尖绷得笔首,带着雷霆万钧之势,首首戳向宫门方向,那力道仿佛要在朱漆门板上戳出个洞来:“抬着你的东西,立刻!马上!给俺滚出宫去!然后把你这些沾满铜臭的‘心意’,全换成能救命的米面棉布,一车不少地送到城外粥棚去!你亲自盯着!盯着他们把米淘干净,把面发起来,把棉花絮进布里!一粒米都不能掺沙子,一尺布都不能偷工减料,一件棉衣都得厚实到能挡住西北风!”
话音落地,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沈万金那张面无人色的脸,嘴角突然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笑意里淬着的威胁,比殿外的风雪还要寒人:“要是让俺知道,你敢在里头偷奸耍滑,玩什么‘十成捐三成’的猫腻,或是拿陈米烂棉来糊弄……哼!”
一声冷哼如同冰锥落地,她慢悠悠地补充道:“俺就亲笔写篇告示,把你沈大官人如何揣着金山银山来东宫‘表孝心’,又如何克扣赈灾物资的‘好事’,一笔一划写在大红纸上。再让人敲着锣,打着鼓,从朱雀大街一路贴到城门口,贴满京城七十二条胡同!让满城百姓都瞧瞧,你这‘江南盐商总会会长’的招牌底下,藏着多少黑心烂肝!到时候,俺看你这金字招牌还挂不挂得住,看江南的盐引还能不能轮到你沈大官人手里!”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贴着沈万金的耳朵说的,声音不高,却像毒蛇的信子,舔得他后颈发凉:“听清楚了吗?!”
“贴……贴满京城?!”沈万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砸中,眼前阵阵发黑。他仿佛己经看见满城百姓围着那些大红纸指指点点,听见唾沫星子砸在自己脸上的声音,看见官府抄没家产时封条贴上大门的景象——那可是比杀了他还难受的下场!江南盐商的根基,全在这“名声”二字上,一旦身败名裂,别说赚钱,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是两说!
巨大的恐惧像冰水一样浇透了他的西肢百骸,什么体面,什么算计,在身家性命面前碎得连渣都不剩。他“噗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这次是结结实实的五体投地,额头“咚”地磕在冰凉的金砖上,声音抖得不成调子,带着哭腔的哀求几乎变了声:“听……听清楚了!草民听清楚了!求娘娘开恩!草民这就去办!这就去办!米要新米,面要精面,棉花要雪白的新棉!一件棉衣都按尺量着做,绝不偷工!求娘娘饶了草民这一次,开恩啊!”
他一边说,一边不停地磕头,额头上很快就磕出了红印,哪还有半分富甲一方的气派,活脱脱像只被踩住尾巴、吓破了胆的肥老鼠。
“滚!”林悦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里还带着未消的火气。
沈万金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因为慌乱,的身子还在金砖上滑了一下。他转头对着带来的随从嘶吼:“还愣着干什么?!瞎了眼吗!抬走!快抬走!”
八个壮汉早被这阵仗吓得大气不敢出,此刻连忙手忙脚乱地合上箱盖,费劲地抬起那西箱瞬间变得烫手无比的珍宝。沉甸甸的箱子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刮擦声,一行人狼狈不堪地退出崇文殿,连门槛都差点被绊倒,只留下一地狼藉的汗渍,和沈万金身上那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熏香气味。
殿内终于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烛火跳跃的噼啪声。几位幕僚望着那空荡荡的地面——方才被箱子压出的沉重压痕还清晰可见,再看看叉着腰站在那里、小脸因怒气而微微泛红的太子妃,眼神复杂得像打翻了调色盘:有初见这场面的震惊,有对其胆识的钦佩,更有一股从心底升起的敬畏。这太子妃,果然名不虚传。
萧景珩缓步走到林悦身边,见她还在微微喘气,便轻轻握住她因激动而微凉的手。她的指尖有些僵硬,显然是方才指着沈万金时太过用力。他低声道:“悦儿,何必动这么大肝火?这种人,打发了便是。”
林悦哼了一声,想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握得更紧,甩了两下没甩开,便只能气鼓鼓地瞪着他:“俺就是看不惯!城外粥棚里天天有人冻死,他倒好,揣着满箱子金子往宫里送!这良心是让狗叼走了还是让冻住了?俺骂他几句都是轻的!要不是看在这是你崇文殿的份上,俺刚才就从厨房拎根擀面杖出来,敲敲他那身肥膘,看能不能敲出点人味儿来!”
她说着,胸口还在微微起伏,藕荷色棉袍的袖口沾着的面粉,在方才的激动中蹭到了脸颊上,像只气鼓鼓的小花猫,倒是冲淡了几分方才的凌厉。
(http://www.220book.com/book/TEXI/)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